第3章 晨雾
这个入警三年的技术员总爱在凶案现场图旁画卡通便签，此刻死者胃容物分析表上就粘着只戴眼镜的仓鼠贴纸。
"猛哥，韭菜盒子收收味！
"痕检员大刘捏着鼻子跳开，"你这早饭能把尸臭都盖过去！
"王猛从物证箱后探出头，手里塑料袋滴着油："刑侦支队传统懂不懂？
熬大夜的得吃重口味提神。
"他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半的盒子，韭菜碎掉在二十年前的器官转运记录表上，正好盖住某个敏感人名。
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陆沉拎着两杯豆浆进来，警服下摆还沾着码头带回来的铁锈。
他精准避开地上堆成小山的案卷，把热饮放在江予惯用的解剖台角落——那里永远摆着三支不同色号的记号笔，按色谱顺序排列。
"江法医在冷库比对样本。
"大刘叼着温度计含糊提醒，"他说新到的气相色谱仪参数有问题..."话音未落，走廊传来金属推车碾过地砖的声响，江予白大褂上结着霜就冲进来，鼻梁架着防蓝光眼镜。
"2018年产GC-MS的载气流速比标准值快0.3ml/min。
"他把一沓图谱拍在陆沉面前，"三号死者指甲里的船漆成分被误判成建筑涂料，港口监控排查范围得扩大到近海渔船。
"陆沉慢悠悠嘬着豆浆，伸手抹掉江予肩头的冰碴："通宵就为这个？
"瞥见对方左手指尖的冻伤，他从抽屉摸出支护手霜扔过去，"痕检科又不是没小伙子。
"王猛突然从电脑后蹦起来，显示器映着他熬夜通红的眼："***！
老陆快看这个！
"他调出二十年前的医院监控，"凌晨三点清洁工推的医疗废物箱，重量比平常多42公斤！
"办公室瞬间挤满凑热闹的脑袋。
江予用马克笔在玻璃上列公式："按人体器官平均密度计算，42公斤刚好是..."他突然顿住，笔尖在玻璃划出尖锐的吱呀声。
"一副完整成年男性内脏的重量。
"陆沉接得自然，顺手把包子塞进江予欲言又止的嘴里，"技术科新来的小陈呢？
让他跑趟档案局。
"角落里蘑菇状的人形动了动，顶着鸡窝头的青年从显示器后缓缓升起，卫衣上印着"熬夜锦标赛冠军"。
林小雅拽掉他头上的隔音耳罩："醒醒！
要查2003年医疗废物运输车GPS记录！
""哦对，GPS。
"小陈梦游般敲着键盘，"其实我昨晚黑进...不是，是申请调阅了交通部旧系统..."他突然瞪大眼睛，"这辆车案发当晚去过码头！
"欢呼声还没起来就被法医冷冰冰截断："八点零七分，物证污染倒计时。
"江予敲了敲培养箱，里面正孵着从集装箱提取的微生物样本。
众人顿时鸟兽散，王猛狂奔时还把半块韭菜盒子糊在了通缉令照片上。
午休时分的阳光斜照进会议室。
陆沉支着长腿打盹，警帽盖着脸，怀里抱着案卷当抱枕。
江予轻手轻脚进来，往他手边放了个蒸汽眼罩，转身时却被拽住衣角。
"江老师行行好。
"陆沉声音带着鼻音，"帮看看这串器官编码..."他递来的纸片上画着歪扭的北斗七星，笔迹被胳膊压糊了半边。
江予摘眼镜擦了擦，突然用红笔圈住某个星位："不是编码，是潮汐时刻表。
"他在星图上快速标注，"大潮出现在今晚十一点，走私船可能趁水位变化进出隐藏港区。
"窗外传来摩托轰鸣，外卖员扯着嗓子喊："陆警官！
你点的十全大补汤到啦！
"江予皱眉看着陆沉蹦起来接过的保温桶，里面枸杞党参浮得能开中药铺。
"痕检科连续加班三天的特别福利。
"陆沉舀了碗推给江予，"王猛说这方子能防秃..."话音未落，走廊响起王猛凄厉的哀嚎——他刚在法医室撞见自己头发卡在显微镜载物台上。
暮色降临时，林小雅哼着歌给物证箱系粉丝带。
大刘边校对报告边吐槽："凶案物证搞得像情人节礼物..."突然噤声——江予正站在身后，手里拿着要送检的带血手术钳。
"95%酒精消毒后..."法医突然用钳子夹走大刘衣领上的饭粒，"比镊子顺手。
"他转身时，白大褂衣摆划出利落的弧线，留下满室憋笑的脸。
陆沉在案情分析会中途溜出来，撞见江予在天台晾培养皿。
晚风掀起法医的衬衫下摆，露出一截缠着旧绷带的腰。
他扔过去罐黑咖啡，金属罐在夕阳下划出晶亮的抛物线。
"医用胶带过期三个月了。
"陆沉背靠栏杆，"痕检科新到的德国货，给你留了两卷。
"江予啜着咖啡，眼底映出港口零星的渔火："北斗第七个受害者的身份...""明天查。
"陆沉突然摸出个魔方扔过去，"技术科说是死者生前握着的，王猛拼了三小时只凑出一片蓝天。
"法医的手指在色块间翻飞，三十七秒后六面归位。
魔方底层弹出微型胶卷时，两人在渐浓的夜色里对视，身后传来全楼欢呼——痕检科终于修好了热水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