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的接生婆,闫麻婆血淋淋的双手不住的抖颤着,豆大的汗珠不时的从布满麻点,满是皱褶的脸上滚落下来。
闫麻婆本姓麻,闫是夫家姓。
因脸上从小生下来麻斑点多,自从百里外的麻里乡嫁到夫家闫湾村后,大家都叫她闫麻婆。
闫麻婆不是天生就会接生的,她是跟她娘学的。
因为会这个手艺,自从嫁过来夫家后,很受周边乡邻的待见。
很多被她接生过的孩子,从小就喊她干娘、干娘的。
郝十三娘快要临盆的时候,正值农历十月月初三。
十月的天气在北方来说己算是步入深秋了,马上就要立冬,早晚也是要穿厚外套的了。
大清早,闫麻婆正在家里喂她家的黑毛猪。
郝岗村的郝老西气喘吁吁的推着一辆破永久自行车,急急慌慌的来到院子里。
闫麻婆见状,仰脸问到:“郝老西,你急赤白咧的干啥?”
郝老西顾不上搭话,一把抓过闫麻婆,就往自行车后座上按。
“走,走,你跟我走。”
“你干啥咧?
去哪里?”
闫麻婆问他。
“他干娘,要生了,要生了。”
“谁要生了?”
闫麻婆问道。
“俺老婆子呗,别说了,赶紧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郝老西显的比较着急。
“郝老西,我这两年,年纪大了,都不怎么接生了。
手艺生疏了,你赶紧去请你们大队的赤脚医生甘练。”
闫麻婆不紧不慢的说道。
“甘练去县里培训了,县里离家一百多里,来不及了,他干娘,你行行好,赶紧跟我走,我临来的时候,娃儿娘痛的快不行了。”
闫麻婆听到这,也不再故作矜持。
她接生无数,知道这是难产的征兆,麻溜地收拾好接生要带的东西,坐着郝老西的的破永久往郝岗村赶去……闫麻婆赶到的时候,郝十三娘痛的脸都发白了。
纵使闫麻婆一生接生无数,这次也被吓着了。
颜麻婆一阵摸索,一脸紧张的对郝老西说道:“这不仅仅是胎位不正,很可能是脐带绕着孩子脖子了。”
“那可怎么办?
那可怎么办?
去县里医院也来不及了。”
郝老西立时也是六神无主起来,喃喃自语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闫麻婆焦急的问他道。
“两个都保,两个都保。
他干娘,十里八村的你接生那么多,啥场面没见过,我郝老西求您了,”说着就要下跪。
“郝老西,你这是干啥?
赶紧起来去打盆热水,别在这里添堵了,我尽力试试吧。”
闫麻婆狠了狠心,她不甘心这次的接生成为她职业生涯中的败笔。
接和生的过程,千难万难不再表述,后面只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算是母子平安,大人小孩都保住了。
闫麻婆一脸冷汗的把一个裹着小被子,哭的一脸红彤彤的婴儿递给了郝老西。
郝老西也不紧张了,抱着孩子,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闫麻婆也累的瘫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郝十三为啥叫郝十三?
农村人起名字其实很随意,也很简单。
他爹郝老西,排行第西,自然叫郝老西。
郝十三在他堂兄弟中排行十三,又因为是十月初三生的,叫郝十三就顺其自然了。
其实,刚生下来时,郝十三是不叫郝十三的。
因为他娘生他时难产,闫麻婆一生的荣誉也差点毁在他手里。
所以刚生下来时,郝老西征求闫麻婆起个什么名字好。
闫麻婆恨的牙痒痒,依她的意思,本来想给郝十三起个贱贱的名字,叫赖狗儿,也寓意好养。
奈何郝十三的大伯不愿意了。
郝十三大伯郝老大在村私塾读过几天书,自认为是个读书人,就插话到“排行都排到十三了,就叫郝十三吧”大家也不好拗他的意思,毕竟也算半个读书人,郝家最大学问的人了,所以后来就定下来叫郝十三。
郝十三从小就表现的和同龄人有所不同,从小就是个孩子王。
一帮同村同龄的孩子都听他指挥,同辈的孩子们都喊他十三哥。
郝十三的聪明不是白聪明的,十三哥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
七十年代的山源省山区农村,土地贫瘠,周围都是大山,可耕种的土地甚少。
虽然能吃上饭,但吃饱的少,吃好的更少。
群山怀抱里,想进趟县城没有一天是到不了的。
每天一群饥肠辘辘,正值长身体的孩子们跟在郝十三***后面“十三哥、十三哥的”的叫着。
郝十三觉得自己这个孩子王当的特别憋屈。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在想,怎么能搞到吃的,给这些小兄弟们分些,这样大家才愿意听他的。
他家地里的活也能在这帮孩子的帮助下早点干完。
都说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这年的秋天收成也确实不错,村里虽说种的是旱地,山田。
但今年雨水充足,比往年收成多了不少。
这天郝十三又想带这帮孩子帮他一起收地里玉米。
村的二成子不干了:“十三哥,今天不搞点吃的,我就不听你的了。”
“吃自己家地里的不算本事,”牛二娃子也帮腔说道。
眼看要哗变,郝十三不干了。
他告诉大家伙:“今天干完了,晚上有甜甘草分。”
不管是真是假,这群孩子为了嘴里能生出点味道,违心不违心也都卖力的帮郝十三,把后山头的半亩地玉米收了。
晚上,郝十三也没食言,七八个孩子人手一小段甘草梗,吮吸一口,满嘴甘甜生津。
大家伙问他是怎么来的。
郝十三一开始不想说,耐不住大家架秧子起哄就抖搂出来。
“昨天晚上我看见村里的赤脚医生甘练在给他家的牛配草药,说他家牛胃不好,牛不出力,干不了活,有一味药就是甘草。
这甘草我们这山里是没有的,得从外面买进来。
我趁他转身的时候,把甘草换成了一样颜色的桑树根。”
大家哄堂大笑,那个年代,别说有糖吃,就是有点甜甜的东西放在在嘴里嗦一嗦,己经是老天爷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