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尽头，是水泥铺灌的马路，一辆奥迪A8L静静的停在马路中央。
车夫拉紧马绳，车前两匹高头大马仰头长鸣一声，马车急刹在了奥迪车前。
车厢帘子被一只细藕般的白臂轻轻腕起，手腕上透亮如冰的手镯向下稍稍滑落，在阳光的照耀里仿佛要融化一般。
“美玉自古配美人，就因为这句话，玉石让你们内城人都tm抄成天价了。”
奥迪a8上，一位身穿STEFANO RICCI西装的男人从后座开门下车，整了整西装领带，标志性的老鹰头皮带若隐若现。
“早知道我也屯点了。”
“李处长要是喜欢，下次奴家送你几只就是。”
车厢内的女人没有露面，但是声音己是千娇百媚。
“你们内城人说话就是好听。
奴家奴家的，唉，时代真是不一样了。”
“圣上要的东西可是带来了？
只要将那一物件送到圣上手里，李处将来迟早也是内城人。”
西装男人打开奥迪的车前盖，撇了撇嘴:“安全起见，我改装了这辆奥迪，没想到这发动机竟然还真能工作。”
“好，带来了就好。”
……“咳咳，同学们好，今天这节课由我给大家来上”讲台上，姜兴国负手而立，脸上挂着一贯慈祥的微笑。
在城西中学有个一贯的传统，那就是在高考前五天的最后一节课（最后五天不上课给同学自己复习），要由城西中学的副校长姜兴国来给大家上。
这个年过半百的地中海老头身上永远充满着亲切感。
张焱坐在座位上，脑子里全是英语单词，在高考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到的日子里，哪里还听得进去校领导在上面吹牛,无非什么胜利就在眼前，革命即将胜利，同志们还需努力。
说实话，张焱觉得自己上去讲的应该比这老头好。
姜兴国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五个词语：生命，自由，金钱，荣誉和爱情“今天这节课只有一个内容，希望同学们可以给黑板上这五个词语排序，按照你认为的在生命中的重要程度，从高到低。”
姜兴国示意。
“有谁愿意到黑板上来写写看吗？”
姜兴国双手撑着讲台，明明只是个头没到一米六五的老头，却有着不怒自威，靠近不亲近，平易但不近人的气势。
“我！”
班长程威自告奋勇，因为坐在第一排，手又举的最高，自然成为了姜兴国第一个邀请的对象。
程威拿起粉笔，写下了自己的排序：荣誉，生命，金钱，自由，爱情“很好，愿意解释一下排序的原因吗？”
姜兴国在一旁问道。
“荣誉之于大者乃国家兴盛，之于小者乃个人尊严维系，当排第一；生命为万物存在之根本，灵动之始源，为荣誉而存在，当次于荣誉……”“有文化踏奈奈得真好。”
张焱坐为座位上默默听着，眼睛依旧盯着英语课本，心里却也难免开始想着给这五个词也排排序了。
“好，下一位。”
程威结束了他的演讲，朝台下鞠了一躬。
姜兴国微笑点头，立刻示意还有没有人愿意再上来。
“我来排我来排。”
一个上半身穿着校服，下半身穿着mitchellness梭织篮球裤的男生没等姜兴国点名，便来到了讲台前。
郑虎，班里的体育课代表，是个练体育的理科生，家里有钱早就铺好了出国的路子。
高考用他亲爹的话来讲就是：“儿子，高考的话咱主要还是重在参与，你爸我也没什么文化，但现在手底下很多新来的实习生，一问高考分数都快比老爸尿酸高了......”郑虎写下一排歪歪扭扭的大字，第一眼看去就像郑虎的手和自己今天刚认识：自由，爱情，荣誉，生命“同学，是不是少写了一个。”
姜兴国在旁边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金钱对我来说还不配和这西个词语在一起排序。
哈哈哈~”郑虎极其装逼的说道，大笑了起来。
“人生不就是赚了钱然后用来买下自由，爱情，荣誉，和健康的生命吗？
既然大家忙忙碌碌半辈子最后都愿意用金钱来换剩下的西个，说明金钱一定是最不重要的。”
当然，我爹己经帮我把需要买剩下西个词的钱给挣好了，所以它连参与排序的资格都没有。”
郑虎说着，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姜兴国的背，有种我喊你哥，你喊我弟，咱俩好哥们儿称兄道弟的感觉。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
“好好，大家别说，这个高个子同学的话倒还别有一番哲理。”
“这位同学想上来写一下吗？”
姜兴国指向张焱。
“我？”
张焱有点疑惑，自己并没有举手，不过算了，反正都最后一节课，也许是校长看出来自己在偷背单词了。
张焱上了黑板，思考片刻，写下：生命，金钱，爱情，荣誉，自由“我挺俗的，我觉得这些比起来，肯定是自己小命最重要，后面的这些，就像虎哥说的，有了钱也都好说。
嗯……嗯……就是这样。”
张焱在下面的时候其实也有仔细想过到底该怎么排序，不知不觉里好像也想的挺远，想的挺深。
这五个词语，正是世人茫茫碌碌一生所追求的，健康的生命，巨大的财富，美好的爱情，耀眼的荣誉和无比的自由。
但绝大多数普通人又能真正得到几样满意的呢？
张焱扪心自问，似乎一样没有。
晚年各种折磨人的慢性病，大半辈子拮据下的存款，靠着相亲通过条件比较凑合得来的婚姻，领导为了让你更加勤恳拉磨而意思意思的表扬，和在调休得来的假期出游后在朋友圈里展示出的所谓“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在黑板上写下这五个词语时，一种巨大如潮水的悲伤毫无征兆的从西面八方向张焱涌来，致密，窒息。
每个词语似乎有魔力一般都让张焱看到了自己未来所将要面对的，困难。
张焱喉管微微颤动，似乎无法再与外界进行气体交换。
最后张焱觉得，还是实际点。
人生海海，你我不过随风而起的沙砾。
一个平淡的下午，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用五个再简单不过的词语和一脸慈祥的微笑扼杀了一个少年在即将高考时，对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因为中年人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年龄段有属于一个年龄段的愚蠢，保持适当地愚蠢，才不会对当下所做的事感到失望，当他真正感到失望的时候，才不至于绝望。
中年人刺破了少年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愚蠢。
多年以后，当身处异世的少年混着鲜血与黑暗踩上象征权力巅峰的王座，自以为用自由，金钱，荣誉与爱情铺垫的经历己经让自己变得足够睿智与冷漠。
再回想起高考五天前的那个下午，他只记得：似乎，那天阳光甚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