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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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暮回来的路上。

  紧紧攥着春木桩的法门。

  群童尾声渐远,脸上潮红刚落,这才发觉走出宗亲的乡村很远一段距离。

  “有了春木桩,老有所成的命格必定会有成,于是有了胆气,有了自尊?”

  陆暮自嘲的笑了笑。

  这春木桩,对于一些府兵来说,只是最差劲的强身健体功夫罢了。

  相较于那些真正有本事有功夫的人,这都不足为道,对于陆暮来说,却是他最大的底气。

  回到家中。

  他口里呢喃着慢慢来,心里却急切的翻开春木桩,画着许多站桩的姿态,上面还有字。

  揉了揉浑浊的老眼,放近才能看清楚这些字,一时恍惚,数十年没有见过字了。

  佃农那有认字的,只知道口耳相传的农谚。

  好在陆暮穿越前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这些字大差不离,能够认全。

  却发现站桩图样能看懂,但是字被打乱,这还怎么练?

  宗亲那边有人口耳相传,能够练成。

  陆暮抓耳挠腮,还在翻看,这才发现是藏头诗的写法。

  “不就是桩法吗,有必要这么藏着捏着?”

  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把桩法翻到最后,看是谁写的。

  大罗!

  记住你了!

  发泄了一下心中的郁闷,陆暮有模有样的站桩,起初还站不稳,差点就摔了。

  这人老了,摔一次恐怕就站不起来。

  好在,春木桩并不算复杂。

  只有九个桩功,三十六个站姿,以及各自的呼吸法门配合着就行。

  老了腰板总是很痛,躺了两三个时辰后,才有力气起床,按照春木桩的桩功练了起来。

  ——以木为形,以春为意,养气通络,终有气感。

  ——春主生发,木应肝气,凝聚长青。

  以“扎根大地,舒展枝桠”为意象,结合春季阳气升发、万物复苏的特性,通过静态姿势调动气血循环,强化肝经与脾胃功能,同时融入动态呼吸法,达到疏肝理气、柔筋健骨的效果。

  双脚平行,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落于脚掌中心,想象双脚如树根深扎土壤。

  头顶如悬丝上提,下颌微收,尾骨内卷,保持脊柱自然中正。

  背部如春树挺立,松而不懈,紧而不僵。

  双臂呈环抱状,掌心向天,手肘下沉,肩胛骨微微后缩,腋下虚空如夹弹珠。

  一遍。

  两遍。

  三遍……

  身体暖和了许多,似乎真的焕发了生机。

  断断续续的练了很久。

  三十六遍的时候,陆暮眼前闪烁了一下,一行字样出现。

  「春木桩(1/100):一日三练,十年可成」

  陆暮怔怔的看了好一会。

  十年也太久了,即使十年之后一定能练成,也已经是八十耄耋之年。

  陆暮没有感到喜悦,反而心如死灰。

  自耕民都能得到的桩法,能是多难练的功夫?

  随便练了练个把月,强身健体就能去当府兵,自己却要练十年。

  “十年可成,主要是‘成’字,咦?”

  陆暮拖着疲累的老朽身板,再次翻阅春木桩。

  ——以木为形,以春为意,养气通络,终有气感。

  ——春主生发,木应肝气,凝聚长青。

  其中的“终有气感”应该就是春木桩的后期境界,很有可能和修仙有关!

  说起来,这世界的武夫也不过如此。

  最多只是身体素质强大,和穿越前的运动员强不了多少,并没有多么的玄乎。

  一者,武夫刀口添血,要么是落草为寇,当了匪寇的流民需要练武,要么是豪强羡慕的府兵,为了剿匪要练武。

  二者,能够十人敌,已经是大部分武夫的极限。

  三者,说到底,练武也并不是完全能够出头的本领,还是被豪强凌驾之上。

  最后,这世界是有修仙者的,长生不死,朝游北海而暮苍梧。

  气感,似乎就是修仙的境界。

  陆暮呼吸急促,却也只是猜测,数十年来都在当佃农,谈不上见多识广。

  仅仅是一个猜测,也足够他畅想。

  再者。

  这春木桩真能延年益寿,也不是不能熬。

  十年光阴并不算什么,三十岁过后,时间就过得很快的了。

  十年之后,这春木桩如何,终有气感又是什么。

  一目了然。

  …

  “啪”!“啪”!“啪”!

  忽然,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相较于此前的老张头,这次敲门伴随熟悉的声音。

  “当家的…”

  “爹!你回来了吗?”

  “爷爷!”

  陆暮一听,心里暖和许多,忙走去开门,口里在说着:“你们今天这么快忙完回来了啊,快,快进来。”

  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太婆,带着三个中年男子。

  还有一个小女孩。

  老太婆脸色发黄,手里捧着一些野菜,已经非常佝偻,口里在关心的嘀咕着:“当家的,你告假回去没遭遇什么就好,宗亲看望过了,以后就好好就在这边吧。”

  诚然。

  她就是淑芬,主家撮合给陆暮的婆娘。陆暮走过来,搀扶着陈淑芬回来。

  其外。

  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三个老大儿。

  大的已经都四十,分别是陆家海,陆家江,陆家河。

  这佃农的,也没谁喊名字,都喊陆家老大,老二,老三。

  最后。

  陆暮回头来,溺爱的看向一个瘦的跟个猴子般的小不点,那是老大的女儿。

  自己的宝贝孙女陆馨。

  “爷爷,许多天没见你了呢。”小孙女笑着走过来,摇着陆暮的手臂。

  “小馨乖,爷爷这不回来了吗。”

  陆暮看着老大和孙女,脑海里想着小馨的亲娘,也就是老大儿的媳妇早早就病死了,连买药钱有没有,病死在了田里,命很不好,对于这个小不点总感觉心疼。

  另外。

  他浑浊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原本已经没有盼头的心,忽然澎湃了起来。

  一如此前自嘲那般:也许是老有所成的命格必定会有成,于是有了胆气,有了自尊?

  十年太久,自己等得起,家人却等不起,小馨的娘就是病死的,连买药钱都没有,这十年里要是家小需要钱,需要买药,如何是好?

  他也不愿儿孙们世代为奴,或许,隐田的事情该赶上进程了。

  这无论是官府还是主家,都是明令禁止的,其实就是怕佃农翻身,怕佃农赚得多。

  常言道,多出来的收入不利于佃农努力?

  “老大,老二,老三,还有淑芬,我有事跟你们说。”陆暮小心翼翼的关紧木门,深吸一口气道:

  “咱家不能如此下去,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馨着想,所以,咱家需要隐田!”

  “当家的你,你真这么想的?”淑芬很老,头发花白,已然是个老太婆。

  一点不变的是,对于陆暮言听计从,却又担心的嘀咕:“那,要是出事了,就说是老太婆我一个人干的,不能拖累了家小……然后老太婆我就跳河死无对证,主家就查不到了。”

  “呸呸呸!净说胡话。”陆暮连忙打断淑芬的话。

  看着老太婆的脸,陆暮脑海里浮现起她年轻的模样。

  事实上,淑芬年轻时候也谈不上好看。

  对于陆暮而言,他起初还是拒绝的,原本想要个年轻貌美的婆娘,后来丑的也行,再后来……女的就行,吹了灯都一样。

  当然了,现如今的婆娘,自然是吹了灯都不行的,不是她不行,是自己不行了。

  但是,同床共枕多年的感情,早已刻在骨子里。

  另外。

  陆家老大,老二,老三,听到陆暮决心要隐田,也满脸惊容。

  旋即都重重点头,都不甘心一辈子当佃农,依附民,忙拍着胸膛道:

  “爹,此事交给我们就行,你如今岁数大了,可不能折腾了。”

  “爹,今年你都七十了。”

  陆暮眉头一挑。

  “无妨!”

  “七十岁,正是搞事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