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安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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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安诗案暮春的临安府学飘着柳絮,林砚秋捏着诗社新收的词稿,指尖被宣纸上的墨香染得发潮。

廊下紫藤花垂到她鹅黄襦裙上,远处传来太学生们争论新政的喧哗,唯有她案头的青铜笔洗里,几尾小金鱼正绕着《昭明文选》残卷打转。

"掌籍,这篇《鹧鸪天》怕是男子代笔。

"新来的社友捏着诗笺蹙眉,"怕向花间理素琴,弦中自有女儿心,哪有闺阁女子敢写这般首白?

"砚秋放下狼毫笔,墨汁在笔端凝成珠坠:"去年重阳,我还见你偷抄易安居士的生当作人杰。

"她扫过对方耳尖的薄红,忽而展颜一笑,"若真要辨雌雄,明日诗社雅集,何不请这位砚云生当面题字?

"话音未落,窗外突有马蹄声骤响。

七八个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撞开府学角门,带头者腰悬金错刀,正是御史台的人。

砚秋攥紧袖中诗稿——那叠纸上,藏着她用雌黄修改过的《闺阁诗抄》残页,其中便有署名为"砚云生"的数十首词作。

"搜!

"金错刀指向堆放诗稿的楠木柜,"有人密报,此处藏有妄议朝政的逆诗!

"砚秋指尖发冷,忽闻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转头时,正见自己最珍爱的青花笔洗摔在青砖上,金鱼甩着尾巴挣扎,墨汁混着水渍在地面洇成深潭。

鬼使神差般,她俯身用衣袖兜起濒死的鱼儿,却在抬头时,与金错刀的目光撞个正着。

"林小姐好雅兴。

"对方皮笑肉不笑,"听说令兄在翰林院修《孝宗实录》,怎么,林家的女公子也想效仿班昭,插手修史大事?

"砚秋喉间发紧,忽听东侧月洞门传来铮然剑鸣。

一道朱红色身影破窗而入,双剑出鞘带起的风卷得诗稿漫天飞舞。

来人玄色劲装外罩着半旧的披风,发间松枝跌落,露出左耳后寸许长的伤疤——正是三日前在"悦来客栈"替她击退马贼的丹霞派弟子谢云萝。

"御史台的狗鼻子,倒是比马贼的刀快。

"谢云萝旋身挥剑,两枚铜钱被剑气钉在廊柱上,"林姑娘,接着!

"砚秋本能伸手,一团油纸包砸进掌心,隐约有草药清香。

她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飞鸽传书,落款是"云萝"二字,墨迹未干处还沾着半片松针。

此刻展开纸包,只见里面是卷成细条的《丹霞剑诀》残页,空白处用炭笔写着:申时三刻,西首门外老槐树。

"谢姑娘!

"砚秋攥紧纸卷,"那些诗稿......""先顾命!

"谢云萝挥剑劈开扑来的锦衣卫,余光瞥见砚秋袖中露出的鹅黄衣角,忽然低咒一声,"呆子!

把笔洗里的水泼过去!

"砚秋不及细想,扬手将袖口积水甩向烛台。

火苗骤灭的刹那,整座诗社陷入黑暗。

她听见谢云萝的剑刃擦着自己耳畔划过,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边的竹刻书签,却在即将落地时被对方用剑鞘稳稳接住。

"跟紧我。

"谢云萝的声音混着血腥气,"出了角门往右,见着穿月白襦裙的就喊青禾师姐。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

砚秋踉跄着被拽进西侧夹道,墙缝里漏进的光映出谢云萝侧脸,那道伤疤在阴影中泛着淡红,像极了她昨夜在残卷上补写的那道剑势批注。

夹道尽头是扇虚掩的柴门,门后站着个戴斗笠的女子,月白襦裙外罩着青布围裙,腕间艾草香囊随动作轻晃。

她掀开斗笠,露出眼角那颗朱砂痣,正是同仁堂的学徒苏清禾。

"早叫你们别在诗社聚堆。

"苏清禾往地上撒了把粉末,远处传来锦衣卫的咳嗽声,"跟我走,后巷停着运药材的骡车。

"砚秋踩过满地药渣,闻见混在艾草香里的另一种气息——那是她昨日在苏清禾借她的《闺阁医案》里见过的,能让人暂时失声的哑藤粉。

谢云萝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进车厢,自己则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断了追来的灯笼绳。

"林姑娘的诗稿,可是藏在《昭明文选》第三卷?

"苏清禾挥鞭赶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她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蜜糕,"吃点,防晕车。

"砚秋盯着对方指尖沾着的药粉,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城西破庙,这个自称"青禾"的医女曾用同样的手势,把止血散递给被山匪划伤的谢云萝。

此刻蜜糕上还沾着星点浅黄,分明是苏清禾常用来提神的冰片。

"你们......"她咬下一口蜜糕,冰片在舌尖炸开清苦,"早就知道御史台会来?

"谢云萝倚着车壁闭目养神,左手却轻轻摩挲着剑柄:"今早收到丹霞派飞鸽,说御史台的人在查砚云生的底细。

林姑娘可知,这三个字倒过来念......""是生云砚。

"苏清禾忽然接口,"岭南有一种生云草,遇水会显红色纹路,像极了林姑娘笔下的砚云生三字。

"车厢突然颠簸,砚秋撞在谢云萝肩头,听见对方极低的叹息:"愚不可及。

用自己名字的反写做笔名,当御史台的人都是瞎子?

"砚秋攥紧裙角,指尖触到油纸包里的剑诀残页。

她忽然想起兄长曾说过,当年李清照以"易安"为号,何尝不是把"安易"二字颠倒?

可如今,她不过想为天下女子留些笔墨,竟要赔上满门清白。

骡车在西首门外停下时,暮色己染透天边。

老槐树下拴着三匹健马,鞍边挂着药囊和剑穗。

苏清禾解下斗笠,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前头是丹霞派的暗桩,再走二十里就是药王庙。

"她转向砚秋,目光忽然柔和,"林姑娘若信得过,我可托人将诗稿送去泉州陆家,那里有全江南最隐秘的女子书坊。

"谢云萝翻身下马,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尾用湿棉絮裹着的小金鱼:"你的鱼,半死不活的。

"砚秋惊呼着接过,见鱼儿尾鳍还在微动,抬头时却撞上谢云萝不自然的侧脸:"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御史台的人从鱼尸里查出墨汁成分。

"苏清禾轻笑出声,从药囊里取出个青瓷小瓶:"用这个泡着,能撑到明日辰时。

"她看向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怕是要遇上夜游神。

"三人翻身上马,谢云萝的双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苏清禾的药囊随着马速轻晃,砚秋怀里的金鱼偶尔甩动尾巴,在她鹅黄裙上留下几点水渍。

身后的临安城渐成剪影,城楼上的"临安"二字被夕阳染成血色,像极了她藏在诗稿里的那句:愿得人间双笔砚,一支写尽女儿心。

马蹄声惊起归鸟,谢云萝忽然勒马,指向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火光:"药王庙到了。

先歇脚,明日再议《闺阁诗抄》的事。

"砚秋下马时,瞥见苏清禾手腕上的艾草香囊开了线,露出半片淡紫色的花瓣——那是只在岭南深山中生长的忘忧草。

她忽然想起谢云萝残卷里的批注,想起苏清禾医案里的密语,忽然意识到,这三个被命运拴在一起的女子,或许真能在这乱世里,闯出一片只属于她们的天地。

夜风卷起槐花,落在三人交叠的剑穗、药囊和书签上。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第一声"天干物燥"落下时,林砚秋摸出袖中的狼毫笔,在老槐树的树皮上轻轻写下三个字:砚剑禾。

谢云萝挑眉:"做什么?

""留个记号。

"砚秋将笔***发间,"日后若有人寻我们,就说......""就说,三个想在史书里留名的女子,从这里出发了。

"苏清禾接过话头,抬手将忘忧草花瓣撒向风中。

第一瓣花落在谢云萝剑鞘上,第二瓣飘进苏清禾药囊,第三瓣停在林砚秋笔端。

暮色中,三人相视而笑,仿佛看见未来的某一日,她们的名字会像这花瓣般,飘向千万里之外,落在泛黄的书页间,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