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站在主席台侧幕，指尖反复摩挲着演讲稿第三页的折痕。
那页纸上用荧光笔标满了抑扬顿挫的符号，像一串跳动的音符。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夏挽同学发言。
"掌声响起的瞬间，夏挽突然发现话筒支架比她矮了半个头。
教导主任匆忙调整时，金属底座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吱——"，紧接着整个礼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扩音器里只剩下电流杂音，像一百只蝉在同时振翅。
她看见前排有个男生抬起了头。
墨绿色窗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修长的手指正将速写本翻过一页。
当其他同学开始交头接耳时，唯有他手里的炭笔还在沙沙作响，仿佛噪声与他之间存在某种透明的结界。
"喂！
"夏挽下意识朝那个方向喊出声，声音立刻被死寂的话筒放大成突兀的回响。
男生笔尖一顿，抬头时额发滑开，露出眉尾一颗浅褐色的痣。
下一秒，速写本被高高举起。
纸上是用夸张线条勾勒的漫画：扎马尾的女孩站在扭曲的话筒前，头顶爆炸出"救命！
"字样的对话框，而真正的麦克风正被一只松鼠抱着逃向树林。
角落里签着极小极工整的"林秋"二字，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蜷缩着。
全场爆发的笑声中，夏挽注意到男生的校服袖口沾着靛蓝色颜料。
他迅速合上本子，重新把自己埋进阴影里，仿佛刚才那个灵动的瞬间只是阳光制造的幻觉。
"谢谢这位..."夏挽眯眼辨认本子上的签名，"林秋同学。
"她故意把名字念得很慢，看着男生的耳尖突然泛红，"不过我认为，抢话筒的应该是浣熊才对。
"礼堂再次哄笑。
电流声恰在此时恢复，夏挽的声音通过话筒清亮地传开："因为浣熊会洗手，而话筒需要——""消毒！
"不知哪个调皮男生接了下句，连校长都笑出了眼泪。
演讲结束后，夏挽在走廊拦住那个身影："你怎么知道我会说消毒？
"她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说话时不得不微微仰起脸。
林秋把速写本抱在胸前像盾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开学体检表上...你的父亲职业栏填着外科医生。
"雨点突然砸在走廊的玻璃上。
夏挽看着男生从书包侧袋抽出一把靛蓝色折叠伞，金属扣反射的光斑掠过他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奇怪的淤青，像是被什么细长物体抽打的痕迹。
"喂，漫画天才。
"夏挽突然伸手按住即将撑开的伞面，"开学典礼的速写，能送我吗？
"林秋僵在原地。
雨声渐密，他低头撕下那页纸的动作像在拆除炸弹。
当纸张终于递过来时，夏挽发现背面还有幅未完成的画：阳光下的礼堂窗户，每块彩玻璃都映出不同颜色的未来。
"为什么画这个？
"男生己经转身走进雨里，声音混着雨滴砸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因为...阳光照到你的时候..."后半句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吞没。
夏挽低头看手中的画，发现角落还有行铅笔小字：”她的光芒也许太耀眼，不适合出现在我黑白的世界里“。
墨迹被雨水晕开少许，像是被匆忙擦过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