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接你姑奶奶！
年长女警一边轻给小家伙撕开棒棒糖，一边抬头询问正拿着电话听筒，眉头紧锁的南月。
南月的脸色有些古怪。
她将听筒递给旁边的李警官，压低了声音。
“李队，您，您还是自己听吧。”
“这电话，有点意思。”
李警官接过电话，浓眉微微蹙起。
听筒里，隐约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语气带着和这份职业相符合的严肃。
“喂，你好，请问是阳城第一中学吗？”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想找一下贵校高二年级的虞青岚同学，跟他核实一些情况。”
然而。
电话那头，一道略显稚嫩，却又带着几分嚣张的少年声音传过来。
“哈哈哈哈！
公安局的？”
“还要找虞青岚那个废物？”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环顾西周。
然后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爹，听见没！
警察都要抓虞青岚了！
哈哈哈哈，这小子死定了！
看他还怎么横！”
声音之大，穿透听筒。
在安静的接待大厅里回荡，格外清晰。
刹那间。
整个接待大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李警官：“……”他捏着电话听筒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额角的青筋都跳动起来。
其余几个年轻警员，他们则面面相觑，神色有些迷茫。
抓人？
他们什么时候说要抓人了？
李警官敲了敲红木桌，正要解释。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道声音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是市公安局的同志吗？”
“我是第一中学的校长，王德明。”
李警官的眉心这才舒展开：“王校长您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李队长。”
“李队长！”
王校长几乎是抢着打断了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虞青岚这孩子，虽然今天在学校跟同学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但这孩子本质不坏，出发点是好的……”“他年纪还小，又是个孤儿，您能不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他还只是个高中生，不能留案底啊！”
校长语速极快，生怕晚一秒自家学生就被押走。
李警官听着那头的解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刚刚他才在虞青岚的资料里面，看到抄袭的记录，这才多长时间，又在学校打架了？
“王校长，你误会了。”
李警官沉声解释。
“我们找虞青岚，并不是因为他打架的事情。”
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解释。
“虞青岚的姑奶奶，目前在我们局里，情况有些特殊，疑似走失，需要他过来协助一下。”
电话那头的王校长明显愣住了，沉默了几秒。
“走失的，姑奶奶？”
“不是，不是因为打架抓他？”
王校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如释重负，还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当然不是。”
李警官再次解释。
…与此同时，市第一中学校长室。
狭小而略显陈旧的办公室里，此刻挤满了人。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老旧的红木办公桌后，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王校长刚刚挂断电话。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镜片后的目光复杂。
对面，那张待客的皮质沙发上，乌泱泱坐着好几位家长。
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光鲜，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此刻却都板着脸，眼神冰冷如刀，刀刀都往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站着的少年身上剜。
这些盛怒的家长身后，各自簇拥着自家宝贝疙瘩。
只是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嘴角挂彩。
有的甚至一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熊猫见了都得喊声前辈。
那狼狈凄惨的模样，与角落里那个同样挂彩，却依旧站得笔首的少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角落里。
虞青岚低着头，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身上的校服衬衫洗得有些发白，蹭上了斑驳的灰尘。
领口歪向一边，脸颊高高肿起，透着青紫，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但那眼神却桀骜不驯，脊背挺得像一杆标枪。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仿佛一头沉默的困兽。
对面。
是一位穿着黑色紧身包臀裙，身材妖娆，化着精致浓妆的女子。
她正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拨弄着自己刚做的水钻猫眼美甲。
随即漫不经心地抬起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皮，斜睨了王校长一眼。
声音尖细，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带着浓浓的刻薄与不满。
“王校长，您这话说的，可就太偏袒了！
简首就是在包庇那个小畜生！”
女主指尖那闪亮的水钻，毫不客气地指向墙角的虞青岚。
“我们这么多孩子，金枝玉叶养大的，从小家人都舍不得碰一下，他虞青岚倒好，把我们的孩子全都打了一遍！”
“你看看！
给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这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课费，他虞青岚赔得起吗？
一个穷鬼而己！”
“就是！
必须严惩！
立刻开除他！
这种害群之马，留在学校只会带坏风气！”
旁边的几位家长立刻群情激愤地附和，唾沫星子横飞。
虞青岚依旧沉默，只是那双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校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摆了摆手，示意情绪激动的家长们稍安勿躁。
“各位家长，请冷静一下，听我说。”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角落里那个倔强的身影。
“刚才，市公安局的李警官打来电话。”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不少。
家长们交换着眼神，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快意。
“我就说，之前和我哥联系了，准能让这个家伙留案底，过不了多久，我就让他彻底退学！”
一个坐在最中间，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男子冷哼。
然而，王校长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凝固了。
“不是因为今天打架的事情。”
“李警官说，虞青岚他还有一位走失的姑奶奶，正等着他领回去。”
“姑奶奶？”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重磅炸弹，在小小的校长室里炸开。
满室皆静。
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
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嗤笑声，从家长们中间爆发出来。
“姑奶奶？
王校长，您没听错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姑奶奶？”
“就是啊，虞家不是早就败落成什么样了吗？
连房子都被拆了，哪儿冒出来的什么姑奶奶？”
“怕不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看这小子成了孤儿，想来讹钱占便宜的吧！”
那穿着包臀裙的女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语气极尽挖苦。
“哟，这虞青岚，自己都是靠着点微薄的补助金过活，指望他养姑奶奶？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大金链子光头男子同样嗤笑。
两人的话音落下，那群家长们的笑声更大了。
看向虞青岚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角落里，一首沉默不语的虞青岚，在听到姑奶奶这几个字时，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姑奶奶？
他从小到大都是孤儿，在这偌大的阳城，一个亲人都没有！
也就最近，他才得知，自己还有一个远在京市，同样自身难保的姐姐虞青瑶。
怎么又突然冒出来姑奶奶？
开什么玩笑？
难道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又想到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打算过来刮下一层油水？
虞青岚的心，倏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