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香与密文
厨房传来陶罐轻碰的声响，母亲吴书华的身影在晨光里忙碌。
程星禾披上外套走过去，看见灶台上煨着一锅深褐色的药汤，蒸汽裹挟着苦涩的清香，在玻璃窗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妈，这么早？
"她轻声问。
吴书华回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醒了？
"她搅动着药勺，"这是祛湿方子，趁现在还能买到药材，先备着。
"程星禾鼻尖发酸。
前世洪水过后，母亲就是用这个方子救了不少人，后来药材耗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患高烧不退……"我帮你。
"她接过药勺，指尖碰到母亲的手，冰凉。
吴书华没推辞，转身从橱柜深处取出个蓝布包袱。
"你外婆的行医笔记，"她解开包袱，露出几本线装册子，"昨晚我又翻了翻，有些方子现在用得上了。
"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题着"吴氏医验"，墨迹己褪成淡褐色。
程星禾小心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病症的治法，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与夹层里那张狂放的符号纸条形成鲜明对比。
"外婆的字……"程星禾斟酌着用词，"好像不太一样？
"吴书华手指一顿。
"这些是她年轻时抄的医案，"她抽出压在底层的一本牛皮册，"这才是她真正的笔记。
"牛皮册扉页画着幅奇怪的图案——同心圆套着八卦，边缘缀满她从未见过的符号。
程星禾心跳加速，这图案与玉镯内壁的刻痕如出一辙。
"这是……""家传的东西。
"吴书华语气平静，却把册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星禾，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药罐突然咕嘟一响，沸腾的药汁溅到灶台上。
程星禾慌忙去擦，手背却被烫红一小块。
吴书华抓过她的手按进冷水盆，动作娴熟得像演练过千百次。
"我没事。
"程星禾挤出一个笑，"就是学校项目要查些资料。
"吴书华没说话，只是从药柜取出一截芦荟，剖开翠绿的肉敷在她手背上。
凉意渗入皮肤时，程星禾忽然想起小时候摔伤膝盖，外婆也是这样给她涂药。
那时候外婆的手还没那么皱，玉镯在腕间泛着温润的光……"今天太阳能板的人要来安装吧？
"吴书华突然问。
程星禾回过神："对，约的九点。
""你爸一早就去后院清理场地了。
"吴书华收起芦荟，"这药再煎二十分钟就好，你去看看他。
"后院的落叶堆在墙角，程建国正用卷尺测量屋顶坡度。
见到女儿，他摘下老花镜擦了擦："来得正好，帮我扶下梯子。
"程星禾扶住铝合金梯，看着父亲略显笨拙地爬上去。
五十多岁的男人了，后颈晒得发红，衬衫肩线处磨得起毛。
前世洪水来临时，这架梯子成了救命工具——父亲用它把全家人送上阁楼，自己却因体力不支被冲走……"往左挪一点。
"程建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阳光渐渐毒辣起来。
程星禾眯着眼看父亲在屋顶划线，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到下巴，砸在瓦片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爸，"她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天灾要来，你觉得最该准备什么？
"程建国停下粉笔，低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梯子轻微晃动，程建国慢慢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首先是水，"他扳着手指数，"然后是药品，接着是能源……"他顿了顿，"你最近买的这些东西，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程星禾喉咙发紧。
父亲太敏锐了。
"气象局的张叔说今年厄尔尼诺现象特别严重，"她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有大洪水。
"程建国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指向院子角落："那为什么买那么多种子？
"菜畦里新翻的土壤蓬松湿润，程星禾昨天悄悄种下的菠菜己经冒出嫩芽——正常生长速度的三倍。
她心跳漏了一拍："实、实验用的……"父亲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印着"阳光新能源"的面包车停在了院外。
安装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自称小王。
他利落地卸下太阳能板，却在看到屋顶结构时皱起眉："这瓦片太老了，得先加固。
"程建国递上烟："要多久？
""至少两天。
"小王接过烟别在耳后，"不过最近单子多，排期可能……"程星禾首接抽出三张百元钞票："今天能完工吗？
"小王眼睛一亮："我打个电话。
"趁他联系同事的空档，程星禾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她摩挲着玉镯，眨眼间就站在了空间的黑土地上。
三天前种下的白菜己经长到巴掌大，翠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晨露。
程星禾蹲下来检查土壤湿度，突然发现叶片背面有些奇怪的斑点——像是某种霉菌。
她心头一紧。
前世极寒期后爆发的作物病害就是从这种霉斑开始的。
匆忙退出空间，她拉开抽屉翻找外婆的医书。
在《吴氏医验》的"五谷病候"篇里，果然记载着类似的症状："……叶背现朱砂点，宜用雄黄、苍术熏之……"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
程星禾冲到窗边，看见三个陌生男人围着小王，其中一人正指着太阳能板大声嚷嚷。
阳光照在那人手臂上，露出半截眼熟的刺青——是昨天仓库里周扬的手下！
她抓起手机冲下楼，刚跑到后院就听见刺青男威胁道："这批货我们老板要了，定金退你双倍！
"小王抱着工具箱后退："这不合规矩……""规矩？
"刺青男冷笑，突然伸手去扯太阳能板的包装膜。
程建国一个箭步挡在前面："干什么的？
"空气瞬间剑拔弩张。
程星禾悄悄按下了手机录像键。
"爸！
"她故意提高音量，"电力公司的人说马上到！
"刺青男动作一顿，阴鸷的目光扫过来。
程星禾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后背却渗出冷汗。
前世在避难所，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她学会了装睡时也要握紧水果刀……"行，走着瞧。
"刺青男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
他甩下一叠钞票，带着人扬长而去。
小王蹲在地上清点器材，声音发颤："这、这些人……""没事了。
"程建国拍拍他肩膀，转头对程星禾低声道，"报警吧。
"程星禾摇头："没用的。
"她太清楚末世的法则了——秩序崩塌前，这些人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晚饭时药香弥漫整个客厅。
吴书华把煎好的药汁分装进玻璃瓶，突然问："今天来闹事的是谁？
"程建国盛汤的手顿了顿："可能是竞争对手。
"程星禾盯着汤碗里漂浮的葱花，想起刺青男临走时的眼神。
她摸了下口袋里的纸条——那张写着神秘符号的纸条，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