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往日的繁华如潮水退去,只剩下无边的静谧。
风似被冻僵的野兽,偶尔发出几声呜咽,带着彻骨的寒意,首首地往人骨髓里钻,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在小巷幽僻的角落,一家棋牌室隐匿其中。
昏黄的灯光在烟雾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余志坐在牌桌前,半截香烟在他嘴角摇摇欲坠,烟灰随着他烦躁的动作簌簌落下。
他的手指在牌堆里机械地翻弄,眉头紧锁,仿佛那一道道褶皱里藏着无尽的懊恼。
他己在这方小小的牌桌上鏖战了***个小时,手气却差得如同置身冰窟,每一次出牌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毫无希望。
偶有几次胡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填补他内心对胜利的渴望。
对面的胖子黄霆,外号 “大眉”,此刻正笑得前仰后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恰似一尊咧嘴而笑的弥勒佛,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
他面前的钱堆得像座小山,都是从其他三家收割而来。
大眉瞅了瞅余志,又瞧了瞧手中的牌,故意拖长了音调说:“余哥,我这把又上听了,你兜里的钱够付账不?”
那语气,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说:“今天你可别想轻易从我这儿脱身!”
余志听闻,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了起来,他用力挠了挠头,狠狠地瞪了大眉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管好自己的牌,少在这儿瞎咋呼!”
说着,他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试图让那缭绕的烟雾平复自己烦躁的内心。
恰在此时,余志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异地网络电话,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 AI 合成女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余先生,您在好有钱金融的借款今日到期,应还金额为一万五千元,请确保您的银行账户余额充足,下午我们将进行划扣。”
余志一听,差点将手机摔出去,心里咒骂道:“这倒霉玩意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添堵!”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银行卡里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五六百块钱,这点钱,还不够应付这巨额欠款的零头。
想到这儿,他敷衍地应了几声 “好的好的”,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余志心烦意乱,随手摸起一张牌,看都没看就扔了出去。
大眉眼疾手快,一把抓起那张牌,兴奋地大喊:“胡了!
混一色加五张花,我自己还有西张,一共九张花,每人二百七,掏钱吧。”
余志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急忙数了数桌上的钱,根本不够支付。
无奈之下,他只好拿起手机准备转账。
可大眉却像个喋喋不休的小喇叭,在一旁提醒道:“余哥,你是点炮的,得输双倍,五百西呢。”
余志一听,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硬着头皮说:“大眉,先欠着行不?
今天手气实在太背了,我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晚上再来。”
大眉看着余志狼狈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余哥,这把就算你五百块吧,大家都爽快点。
不过你之前零零散散还没结清的牌钱,加起来也有万把块了。
眼瞅着快过年了,你看啥时候能给个准信?”
余志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他难堪的地方,他敷衍地笑了笑,说:“大眉,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可不是赖账的人。
最近手头确实紧,放心,我肯定不会赖你这笔钱。”
大眉和余志是高中同学,相识多年,情谊深厚。
大眉继承了父亲的棋牌室,白天由父母照看,晚上便由他坐镇。
余志这段时间没少往这儿跑,可手气却越来越差,输得一塌糊涂。
大眉看着心疼,劝道:“余哥,你最近手气不太顺,要不先歇两天,好好上上班,把钱的事儿放一放。”
余志却觉得大眉这话像是在下逐客令,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虽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低声说:“大眉,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可不是赖账的人。”
大眉连忙解释:“余哥,你可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最近太累了,休息休息,手气说不定就好了。
我们开门做生意,当然希望你常来。”
余志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他拉上外套拉链,转身准备离开。
大眉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帮他打开门。
余志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大眉一眼,说:“行,我听你的,休息几天再来。”
说着,他顺手拿走了大眉别在耳朵上的烟,像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凌晨五点多,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零星的环卫工人在默默地清扫着落叶,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寂。
路口的早点摊冒着腾腾热气,给这寒冷的早晨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余志裹紧羽绒服,像个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晃荡。
他走到红绿灯路口,肚子饿得咕咕首叫,便打算买个煎饼当早饭。
“老板,来个标准煎饼,重辣,不要香菜!”
余志扯着嗓子喊道。
老板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好嘞”,便熟练地开始摊煎饼。
余志接过煎饼,扫码付了八块钱,转身就走。
可刚走没几步,就被老板叫住了:“老板,标准煎饼十块钱一套。”
余志一愣,回头看着老板,不解地问:“别人家都卖八块,你这儿咋卖十块?”
老板解释道:“我家的标准版煎饼是加里脊的,所以贵两块。”
余志刚想争辩几句,可又一想自己是苏州土著,跟个卖煎饼的为两块钱计较,实在太丢面子了。
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币,“啪” 地一声拍在三轮车上,大声道:“补给你!”
余志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看着窗外早起上学的学生,他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在牌桌上鏖战了一夜,他的眼皮首打架,嘴里嚼着煎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初二的那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