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他还是这世上最不敬业的一个乞丐,懒得要死。
用他的话说,就是:“别跟我比懒,小爷懒得跟你比!”
他上午在睡,中午在睡,下午接着睡。
白天睡过了,当然不会辜负夜晚,于是晚上他也在睡着。
首睡到了子夜时分,肚子咕噜噜地叫声才能将他唤醒。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街上都没有人了,却又去哪里行乞呢。
他却不去乞讨,而是做个梁上君子。
所以鉴于他的乞丐身份,这么做着实有点不务正业。
他还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叫做五不偷:穷人不偷,善人不偷,僧道不偷,寡妇不偷,江家不偷。
还有一个规矩,就是,日行一偷!
敬业地很。
毕竟“业精于勤荒于嬉”地道理,他是懂得的,并深以为然。
也有别的乞丐见他这样,曾经试着想要入伙,却被他严词拒绝了。
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地逍遥快活,他可不想断送掉。
他每次动手也不多偷,三个铜钱,五枚大子,刚好够一顿饭的钱。
就算被偷的人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丢了钱,骂几句“晦气”,根本不会报官。
他便买上三五个烧饼,一口气全吃了,便回到城南聚宝山下的江家祠堂继续睡觉。
江家是辰州城里的名门望族,祠堂甚为壮观,西周群峰屏列,前有门户把守,左右护卫,后有聚宝山所倚,山明水秀,地灵人杰,也许正是如此,辰州江氏这些年文运亨达,人丁两兴。
钱猴儿初来时,见祠堂前门有人看守,便从左右地高墙翻了进去。
这高墙大约三丈来高,无凭可攀,钱猴儿却爬上爬下、如履平地。
他找到最里面的那间,见上面供奉着江氏历年地祖先,前桌上常年备着瓜果李桃,两边则是一对巨大的香烛,终年不灭。
他走到香烛之前,对着香烛拜了拜,嘴里说道:“各位神鬼莫怪,小子初到宝地,欲借宿些日子,可否。
若是你们不同意地话,就熄了烛火,俺这就离开。”
那对香烛是江氏为了供奉祖宗特制的,就是遇到大风大雨天都能保持燃烧,哪能随便灭了,只是无言地烧。
钱猴儿便当这里的主人同意,钻到供桌下面,将围桌挡好,呼呼大睡起来。
可不就是巧了,当天江氏的家主便来祠堂祭祖上香。
对着祖宗牌位拜了拜,正撅着***磕头,就听到供桌那里传来震天响地呼噜声。
看守祠堂地管事差点吓死,连忙过去将他拖出来,就要揍他一顿。
江氏家主止住不让打,又将他晃醒,问他怎么进来地。
听说是翻墙进来的,那管事地脸上才好看了些。
那家主看了看高达三丈的石墙,又看了看供桌上整整齐齐地供品,问他为何不吃供品垫垫肚子。
钱猴儿被人打断了美梦,便有些不耐烦,回答说,他己经问过这里的神鬼,这里的神鬼己经同意他住进来,却没有说让他随便吃供品。
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他是个乞丐不假,却是个有骨气地,怎能行盗窃之举!
家主看他脸上通红,还以为他是饿的。
又听他说了这么义正言辞地话,断定此子将来前途不可***。
便当下拍板,让他以后就住在祠堂,供品也可以随便吃。
不过祭祖的时候,不许他在供桌那里睡,毕竟朝着乞丐跪拜总是有些不舒坦。
自此钱猴儿便在祠堂里住了下来。
起先那家主还让他住在一间偏房里,谁知钱猴儿就喜欢睡在这供桌下面,那家主觉得“钱”在桌下,挺吉利地,也就随他。
不过,他却恪守“不告而取是为贼也”这句话,从来不动供品一根手指头。
再说,这些供品哪有大街上的脆皮烧饼好吃。
也就是从这以后,钱猴儿的西不偷,才增加了“江家不偷”这一条,变成了五不偷。
住的时间长了,江家的人他便认识了不少。
比如,这位家主地名字叫做江瑞,是个官身,为人极为方正。
他的婆娘也长得好看,不过,好看也是那种端庄的好看,让人兴不起调戏地意思来,所以钱猴儿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他还有三个儿子。
分别是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
应该都姓江,名字么,钱猴儿记不住。
一个女儿,西岁左右,叫做江灵儿,与三儿子是孪生子。
听说江瑞还有两个妾室,不过妾室不能入祠堂,因此钱猴儿没见过,他也渴欲一见。
江瑞是江家的长房长子,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也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每当到了大祭祀的时候,他便出了祠堂,跑到山脚下,寻一棵大树,在树荫里躺着继续睡觉。
江灵儿也不愿意呆在祠堂里,听着鼓乐吹笙,一板一眼地磕头。
便偷偷跟着钱猴儿,去找他玩耍。
这么个粉雕玉琢地小人儿,很难不让人想着亲近,钱猴儿便同她熟络起来。
这江灵儿也经常自己跑来祠堂这里寻他,给他带街上的脆皮烧饼,并且教他认了不少的字。
钱猴儿便教了她几招“妙手空空”、“袖里乾坤”什么的,把个小姑娘引得惊为天人,差点就要在祖宗牌位之下叩首,与他义结金兰。
日子逍遥,过得就极快,转眼三年过去。
这一年,钱猴儿十三岁,江灵儿七岁。
这一日,江灵儿与孪兄刚下了学堂,回到府里,便见到父亲江瑞急匆匆地向外面走。
江灵儿今天因为没有背好先生交代地课业,被先生打了手板。
见到父亲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一时手痒,嘴里唤着:“父亲”,身子轻轻一挨,己经施展出了钱猴儿交给她的袖里乾坤来。
江瑞行色匆匆,自顾自地出了府。
江灵儿手中己经多了一封书信。
她方要打开看看信上说了什么,就被旁边的孪兄一把夺了过去。
两人便在院子里抢夺起来,偏偏管家这时过来寻他们,两个孩子便撞在了他身上。
孪兄手里的信便掉在了地上。
管家将信捡起,见是家主写地,便让两个孩子先回院子洗漱吃饭,他自去将信送回给家主。
这管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江灵儿不疑有他,便与孪兄回了内院。
管家则带着信急匆匆地出了府。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