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入坠冰窟
反手“砰”地一声死死抵住门板，隔绝了外面那场让她窒息的喧嚣。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还有擂鼓般的心跳，在空荡死寂的房间里撞出令人心慌的回音。
阳光被窄小的气窗切割成惨白的光柱，斜斜打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光柱里悬浮着无数躁动的尘埃。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皮革、橡胶和铁锈混合的呛人味道。
她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下滑，最终蜷缩在门后的阴影角落。
膝盖紧紧抵住胸口，手臂环抱着自己，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勒碎，或者勒成一个看不见的点。
剧烈的颤抖从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冷，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被扒光示众后的极致羞耻和恐惧。
眼泪终于决堤。
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汹涌的、滚烫的洪流，瞬间模糊了视线，冲刷过冰冷麻木的脸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尝到血腥的锈味，才勉强堵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
可身体无声的剧烈抽噎，却让她蜷缩的影子在惨白的光柱边缘疯狂抖动。
为什么是他？
那个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陈默……他怎么会有那张照片？
他怎么敢……脑海里反复闪回刚才那地狱般的场景：无数张惊愕、探究、幸灾乐祸的脸孔；陈默那双平静得令人发指的眼睛；自己砸出水瓶时那愚蠢又屈辱的动作；指尖相触时那令人作呕的微弱电流感……“呕……”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口，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个完美的、清冷的、高高在上的“苏晚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默用一个矿泉水瓶砸得粉碎。
她猛地将头埋进臂弯，更深地缩进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消失。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校服袖子，留下深色的水痕。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感觉自己正在沉沦，坠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篮球场上的喧嚣如同烧开的沸水，久久无法平息。
“***！
默子！
牛逼啊！”
张强第一个扑过来，狠狠一巴掌拍在陈默背上，力道大得让他往前趔趄了一下。
紧接着，其他替补队员和几个看热闹的同学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八卦。
“深藏不露啊兄弟！
什么时候把苏大校花拿下的？”
“快说说！
怎么回事？
她怎么给你送水了？
还……还那样？”
“那眼神！
我的天，陈默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老实交代！”
“快看论坛！
炸了！
照片视频都传疯了！”
陈默被围在中心，像个突然被推上舞台的蹩脚演员。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混杂着茫然、尴尬甚至有点无辜的表情，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一部分眼神。
“我……我也不知道。”
他声音不大，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局促，“她……她就突然把水丢过来了……吓我一跳。”
他举起手里那瓶己经被捏得微微变形的矿泉水，仿佛那是唯一的证据，也是烫手的山芋。
“切！
装！
接着装！”
有人起哄。
“就是，苏晚晴那种冰山，会无缘无故给你送水？
还砸你？”
张强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但语气里全是兴奋，“行啊你小子，闷声发大财！
请客！
必须请客！”
周围的哄笑声和追问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陈默应付着，目光却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不动声色地投向对面看台——苏晚晴坐过的那片树荫下，此刻空空如也。
只有阳光和树影，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收回目光，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玩味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身体内部，那股因羞愤而点燃的力量依旧在血管里奔涌、鼓胀，像一头刚刚苏醒、亟待证明自己的凶兽。
就在这时，场上传来一声暴喝和裁判急促的哨声！
“嘀——！”
“红队10号！
上场！
换下王海！”
教练脸色铁青，指着场上一个明显体力不支、脚步虚浮的队员，又猛地指向陈默。
刚才主力后卫王海在对方凶狠的逼抢下再次失误丢球，还狼狈地摔了个跟头，引来对面观众一阵刺耳的哄笑。
比分被迅速拉近，红队岌岌可危。
陈默一愣，随即在队友们混杂着同情、看戏和一丝丝“你小子行不行”的怀疑目光中，脱掉了外面的运动外套，露出里面的10号红色球衣。
“默子，顶住啊！
别丢人！”
张强又拍了他一下，这次力道轻了些。
“苏校花的水加持，怕啥！”
旁边有人促狭地喊了一句，引来一片哄笑。
陈默没理会这些调侃，快步跑向场边记录台，在裁判示意下替换入场。
脚步踏上滚烫的水泥地板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全身。
轻盈，前所未有的轻盈！
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每一个关节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刚才围在人群里时还不甚明显，此刻置身空旷的球场，身体内部奔涌的力量感变得无比清晰。
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小腿肌肉纤维如同上紧的发条般蓄势待发。
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摆出防守姿态，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对方持球的后卫——正是刚才造成王海失误的那个刺头，校队主力得分手李锐。
李锐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显然没把这个临时换上场的“关系户”放在眼里。
李锐动了！
一个快速的体前变向，试图从陈默的右侧强行突破！
这招他屡试不爽，速度和力量是他的招牌。
然而，就在他变向的瞬间，陈默也动了！
不是预判，更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李锐变向发力的前零点几秒，陈默的左脚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蹬地，身体重心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流畅和迅捷，匪夷所思地横移一步！
啪！
一声清脆得如同耳光般的响声！
篮球，在刚刚离开李锐手掌、即将完成变向的刹那，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切了下来！
太快了！
快得场边许多人都没看清动作，只看到李锐一个趔趄，球己经脱手，而那道红色的10号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球的落点！
“什么？！”
李锐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抢断！
漂亮！”
场边爆发出稀稀拉拉的惊呼，大多是红队自己人。
陈默根本没看李锐，他甚至没看被自己拍飞的球！
切掉球的瞬间，他身体没有丝毫迟滞，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对方半场狂飙突进！
启动！
那恐怖的启动速度，让场边所有看清这一幕的人瞳孔猛地收缩！
一步蹬出，脚下仿佛装了火箭推进器，水泥地面似乎都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瞬间就将试图回追的李锐甩开了整整两个身位！
对方另外两名防守队员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如同两扇门板，气势汹汹地朝着运球高速冲来的陈默夹击封堵！
一人高举双手封盖空间，另一人则凶狠地侧身，准备用肩膀进行冲撞犯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千钧一发！
陈默眼中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
他高速运球逼近两人夹击的缝隙，就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没有变向！
没有花哨的假动作！
他猛地再次发力蹬地！
这一次，力量从脚底轰然爆发，传递至腰腹，再灌注到双腿！
起跳！
如同挣脱了地心引力！
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充满原始力量感的姿态，拔地而起！
高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甚至越过了那两名仓促起跳试图封盖的防守队员高举的手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整个喧嚣的球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仰着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半空中那道红色的身影上。
阳光刺眼，他飞跃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暴力的美感，紧绷的肌肉线条在球衣下贲张，如同振翅的猛禽。
他超越了防守的指尖，超越了篮筐的高度，甚至越过了篮板上沿投下的阴影！
然后，是下坠。
手臂抡圆，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篮球，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刚才被压抑、被点燃、被系统增幅到顶点的所有羞愤与怒火，狠狠朝着下方那个橘红色的圆环砸去！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巨响！
整个篮球架都在剧烈地颤抖、***！
篮筐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拉扯得向下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篮球，如同炮弹般，穿过篮网，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又高高弹起！
陈默单手挂在剧烈摇晃的篮筐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而微微摆动了一下，随即松开手，轻盈地落地。
咚。
双脚落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脏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看戏，到抢断时的意外，再到起跳时的难以置信，最后凝固在目睹那记残暴扣篮后的……彻底空白。
裁判嘴里叼着的哨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张强的下巴几乎要脱臼，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队友。
李锐追到中场线就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那个落地后甚至没有喘息、只是平静地转身回防的红色10号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卧……***……”不知是谁，梦呓般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随即，如同引爆了炸药库！
“啊啊啊啊——！！！”
“扣篮？！
我他妈看到了扣篮？！”
“陈默？！
是陈默？！
那个陈默？！”
“疯子！
这他妈是高中生？！”
“拍下来没有？！
刚才谁拍下来了？！
快发论坛！
炸了！
绝对炸了！”
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呐喊、难以置信的嘶吼瞬间掀翻了整个篮球场！
声浪几乎要冲上云霄！
红队的替补席彻底疯了，球员们挥舞着毛巾，激动地撞在一起。
观众席更是炸开了锅，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场中那个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身影。
陈默没有庆祝，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
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快步跑回自己的半场防守位置，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球只是随手为之。
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力量在完成扣篮的瞬间达到了顶点，如同奔腾的熔岩，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眼前那个幽蓝色的光幕，清晰地浮现：当前体能值：LV1（100%）！
状态：充盈！
核心目标‘苏晚晴’情绪峰值持续中……能量转化效率：MAX！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冰冷而强大，充斥着他的西肢百骸。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向沸腾的观众，也没有看面如死灰的对手，而是越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投向篮球场另一端——那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器材室铁门。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无声地扬起。
器材室内，蜷缩在门后阴影里的苏晚晴，被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夹杂着“陈默”名字的疯狂尖叫猛地刺穿耳膜。
她身体剧烈地一颤，抬起头，泪痕交错的脸上一片惨白。
外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都在喊他的名字？
那种狂热……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就在这时，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屏幕早己碎裂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顽强地亮起幽光。
是一条匿名彩信。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视角，显然是***。
画面里，是器材室这扇厚重的铁门。
门缝下方，露出一小片蜷缩的、穿着校服裤子的身影，还有……一只掉落在灰尘里的、白色帆布鞋。
照片下方，附加了一个猩红醒目的网络链接。
链接的标题，只看清前半部分就足以让她血液冻结：独家！
冰山校花苏晚晴崩溃落泪高清组图+视频曝光！
背后原因竟是……手机从苏晚晴冰冷麻木的手指间滑落，屏幕朝下，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暗了下去。
她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是震耳欲聋的、为陈默而疯狂的欢呼。
门内，是冰冷刺骨的、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匿名威胁。
世界，只剩下绝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