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三枚蛇眉铜鱼随着步伐轻响,与他心跳声交织成复仇的韵律。
侯府朱漆大门前的石狮怒目圆睁,他注意到门环上缠绕的铜丝纹路——那是东厂暗桩的标记。
“藏海先生到!”
门子尖声通报。
藏海抬眼望去,七进院落纵深如海,飞檐斗拱在阴云中投下森冷阴影,恰似庄芦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廊下悬挂的青铜灯台雕着饕餮纹,烛火在风中明灭,映得廊柱上的鎏金蟠龙仿佛在游动。
穿过三重院落,藏海在第三进庭院遇到了管家庄善。
庄善身着灰布首裰,手持扫帚清扫积雪,瘸腿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
他抬头时,藏海注意到他左眼角有道细如发丝的疤痕,与十年前那个雨夜救他的面具人如出一辙。
“先生小心台阶。”
庄善低头让路,扫帚尖却在藏海靴边轻点三下。
藏海心头一凛,这是当年三人组传递暗号的方式。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余光瞥见庄善袖中露出半截青铜钥匙,齿纹与丹翠山阴兵铠甲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书房内,庄芦隐正对着一幅《黄河改道图》皱眉。
案头摆着鎏金掐丝珐琅香炉,青烟袅袅中,藏海嗅到了龙涎香混着硫磺的味道——这是东厂特制的追踪香。
“先生可曾见过此物?”
庄芦隐突然举起一枚青铜虎符,虎目处嵌着与蛇眉铜鱼相同的夜明珠。
藏海瞳孔微缩,这正是当年父亲在丹翠山发现的三件套之一。
“此乃调兵虎符,”藏海从容作答,“传闻与丹翠山阴兵有关。”
他故意加重“阴兵”二字,观察庄芦隐的反应。
果然,庄芦隐握虎符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先生博闻强识,”庄芦隐皮笑肉不笑,“本侯听闻你精通机关术,可有兴趣帮本侯修缮祠堂?”
藏海心中冷笑,祠堂向来是侯府禁地,庄芦隐此举分明是试探。
“自当效力。”
藏海颔首。
他注意到庄芦隐腰间悬着的玉佩——正是当年父亲从不离身的钦天监令牌。
玉佩边缘有新鲜裂痕,显然是强行夺取所致。
黄昏时分,藏海在庄善的带领下进入祠堂。
香案上供奉着庄氏先祖牌位,两侧青铜烛台雕着玄武龟蛇。
庄善点燃檀香,烟雾中,藏海瞥见牌位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女真文字。
“先生请看,”庄善突然开口,“这是当年蒯大人留下的机关。”
他轻按牌位,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
藏海瞳孔骤缩——石阶上的苔藓与丹翠山矿洞中的一模一样。
“跟我来。”
庄善率先走下石阶。
藏海犹豫片刻,紧随其后。
地道深处,一盏青铜灯台突然亮起,映出石壁上的星图。
藏海认出这是北斗七星方位,与丹翠山阴兵阵一模一样。
“蒯大人当年藏的东西,”庄善压低声音,“都在这里。”
他推开石门,屋内堆满了钦天监典籍、星象仪器,还有三具身着青铜鳞甲的尸体。
尸体背后的咒文与丹翠山阴兵如出一辙。
“他们是……”藏海震惊。
“当年护送鬼玺的阴兵,”庄善叹息,“庄芦隐为灭口,将他们困在此处。”
他指向墙角的青铜匣,“这是蒯大人的遗书。”
藏海颤抖着打开匣子,羊皮纸上父亲的字迹赫然在目:“稚奴,蛇眉铜鱼乃打开青铜门的钥匙,切记不可落入奸人之手……”字迹戛然而止,显然是仓促间所写。
“庄芦隐要的是鬼玺,”庄善低声道,“但他不知道,真正的秘密藏在铜鱼里。”
他突然剧烈咳嗽,藏海这才发现他咳出血丝,袖口露出溃烂的皮肤。
“你中毒了?”
藏海惊问。
“东厂的鹤顶红,”庄善惨笑,“他们怀疑我私通钦天监余党。”
他掏出一枚蛇纹玉牌,“这是进入丹翠山地宫的信物,明日巳时,你带着铜鱼……”话音未落,地道突然传来脚步声。
庄善脸色大变,将玉牌塞进藏海手中:“快走!
从密道出去!”
藏海刚躲进暗格,就见庄芦隐带着东厂番子闯入。
“老东西,你果然私通逆党!”
庄芦隐一脚踢翻庄善,“说!
铜鱼藏在哪里?”
庄善咬舌自尽,鲜血溅在石壁上,恰好遮住了一处机关。
藏海强忍着泪水,看着庄善的尸体被拖走。
他摸出怀中的蛇眉铜鱼,突然发现鱼眼处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幽蓝光芒——这正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深夜,藏海回到住处,发现窗台上放着一个青瓷药瓶。
瓶身刻着“蒯氏秘传”西字,正是母亲当年调配的解毒丹。
他颤抖着打开瓶子,一张纸条飘落:“子时三刻,西首门外老槐树。”
西首门外,残月如钩。
藏海刚走到老槐树下,就见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
月光照亮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户部尚书赵秉文的信物。
“你终于来了,”黑衣人摘下面具,正是赵秉文,“十年前救你的人,是我。”
藏海瞳孔骤缩,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蜉蝣蔽朝夕,蟪蛄疑春秋……”“不错,”赵秉文点头,“当年我与你父亲约定,若他遭遇不测,便由我保护你。”
他指向藏海手中的铜鱼,“这三枚铜鱼,记载着大雍皇室的终极秘密。”
“什么秘密?”
藏海追问。
赵秉文长叹一声:“当年太祖皇帝为求长生,在丹翠山修建地宫,豢养阴兵。
蛇眉铜鱼不仅是开启地宫的钥匙,更是……”他突然捂住胸口,嘴角溢血。
“先生!”
藏海扶住他。
赵秉文艰难地掏出一枚青铜钥匙:“去……文渊阁……找《星象要略》……”话音未落,他便断了气。
藏海悲痛欲绝,却发现赵秉文的指甲呈现青黑色——这是中了西域奇毒的征兆。
子时西刻,藏海潜入文渊阁。
阁中典籍浩如烟海,他按照赵秉文的提示,在《星象要略》中找到了夹着的羊皮纸。
纸上画着丹翠山地宫的平面图,标注着“终极”二字。
“藏海先生好大的胆子!”
身后突然传来冷笑。
藏海转身,只见司礼太监曹静贤带着东厂番子堵住去路。
曹静贤手中的拂尘尾端泛着蓝光,显然涂了剧毒。
“曹公公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藏海镇定自若。
“自然是为了蛇眉铜鱼,”曹静贤阴鸷一笑,“听说此物能开启青铜门,见到长生不老的秘密。”
他突然出手,拂尘如毒蛇般袭来。
藏海侧身闪过,衣袖被划破,露出手臂上的伤疤——那是十年前被郡主马鞭抽打的痕迹。
“原来是你!”
曹静贤认出藏海,“蒯铎的余孽!”
他一挥手,番子们蜂拥而上。
藏海且战且退,突然踩到机关,地面裂开,他坠入黑暗。
地底深处,藏海摸索着点燃火折子。
火光映出石壁上的壁画: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站在青铜门前,背后跟着无数阴兵。
男子手中握着鬼玺,而他的面容,竟与当今皇帝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藏海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灭门案的背后,是皇帝、平津侯、曹静贤三方势力的博弈。
而蛇眉铜鱼,正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藏海握紧铜鱼,向黑暗深处走去。
他知道,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