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霓裳羽衣曲

骊山北麓的温泉宫在暮色中化作琉璃世界，七宝灯树将飞霜殿照得如同白昼。杨玉环赤足踏过波斯绒毯，金丝珍珠缀成的披帛掠过青玉台阶时，正听见远处羯鼓敲响第一声。

"三郎快看！"她忽然驻足，指尖勾住玄宗的鎏金腰带。九枝铜灯映得她指尖丹蔻宛如滴血，"那领舞的丫头，跳的是不是公孙大娘亲传的剑器浑脱？"

李隆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十八名舞姬正以水袖为剑。领舞少女头戴嵌满瑟瑟珠的银冠，腾跃时腰间玉铃竟能合着鼓点叮咚作响。乐师们突然转调，龟兹琵琶迸出裂帛之音，少女反手扯开石榴红裙裾，露出内里银甲。

"好！"皇帝击掌大笑，腰间蹀躞带上的玉銙叮当相撞，"这才是朕的梨园气象！"

殿角阴影里，高力士的银丝拂尘微微颤动。老宦官盯着舞姬脚下金砖，那里有道裂缝正渗出暗红液体。他刚要开口，却被杨国忠的冷笑打断。

"范阳来的军报倒比胡旋舞还热闹。"杨国忠展开卷轴，玛瑙扳指在烛火下泛着血光，"安禄山这月第三次请增边饷，说是契丹人劫了粮道——陛下可知幽州今年的貂皮产量比去年多了三成？"

温泉池水忽然翻涌，硫磺气息混着龙涎香弥漫开来。杨玉环解开腰间蹀躞带，金线绣成的荔枝纹香囊坠入水中。"安卿素来忠心。"她漫不经心地拨弄水面漂浮的牡丹花瓣，"倒是杨相国，上回说要给三郎猎的白狐皮，莫不是被吐蕃人劫了？"

玄宗的笑声戛然而止。舞姬们的水袖凝在半空，龟兹琵琶的弦突然崩断。高力士瞥见裂缝中的液体已漫到第三块金砖，形状酷似河北三镇的地图。

"陛下！"殿外忽然传来骚动，小宦官捧着漆盒踉跄跪倒，"范阳八百里加急..."

杨国忠劈手夺过漆盒，紫檀木盖掀开的瞬间，整座飞霜殿都弥漫起血腥气。盒中整张雪貂皮上，用契丹文烙着带血的战马数目。高力士瞳孔骤缩——那貂皮边缘分明沾着幽州铁矿特有的硫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