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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涿县官道腾起血色烟尘。

陈衍伏在榆树虬结的枝干间,掌心紧攥着那枚青铜虎符。

三个时辰前,他在城南乱葬岗刨出老者所说的柏木匣,此刻匣中《尉缭子》残卷正渗出刺鼻的硝石味——这是有人用火药设下的追踪陷阱。

"来了。

"树下望风的樊阿伯突然压低声音。

十八匹裹蹄战马自北而来,马上骑士皆着鱼鳞札甲,肩头玄鸟纹显示这是洛阳北军精锐。

为首的年轻将领突然勒马,马鞭扫过道旁歪斜的界碑,青石表面竟浮现出荧光脉络。

"地脉灵气三日未散,此处确有方士斗法。

"将领俯身时,腰间玉璜与环首刀相撞,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陈衍瞳孔微缩。

他认得这柄刀——刀镡处的蟠螭纹与昨夜当铺掌柜展示的《考工记》图谱完全吻合,正是光武帝赐予云台二十八将的"龙雀大环"!

"曹都尉,这里有血迹!

"士卒的惊呼引得将领策马靠近。

陈衍屏住呼吸,看着那位曹姓都尉用刀尖挑起凝结的血块,突然反手劈向左侧虚空。

刀锋过处,十余只符虫显形炸裂,墨绿汁液在黄土上蚀出太平道特有的九节杖图案。

"墨家的隐踪粉?

"曹都尉冷笑,突然从马鞍囊中掏出只机关鼠。

木鼠红瞳闪烁,沿着血迹首奔陈衍藏身的古树。

千钧一发之际,西面山坡传来凄厉的羌笛声。

五辆牛车吱呀呀转过山道,车辕上插的"蔡"字旗沾满泥浆。

第三辆车上蒙着的油布突然掀开,露出半截刻满星图的青铜浑天仪。

"中郎将蔡邕的车队!

"樊阿伯的传音带着颤意,"他怎会走这条险道?

"陈衍却注意到异常:拉车的犍牛蹄印深浅不一,最后一辆车的辙痕比前西辆深三寸——这本该装满书简的车厢,藏着不下十名甲士!

蔡邕的弟子王粲正在车前作揖:"诸位军爷,我家先生奉诏入京修订《熹平石经》,还请行个方便。

"曹都尉的环首刀突然横在王粲颈间:"卯时三刻,可曾见过太平道妖人?

"刀身映出王粲骤然收缩的瞳孔,也映出车厢缝隙间露出的半张俏脸——那抱瑟少女的眉心,赫然点着守宫砂般的朱砂印。

陈衍怀中的古玉突然震动,昨夜那种沙盘推演感再度降临。

他惊觉蔡邕车队后方三里处,地气正汇聚成旋涡状,而曹军所在位置恰好处在"惊门"方位!

"要糟!

"陈衍扯动腰间预备的草绳,树梢预先绑好的陶罐应声而落。

罐中樊阿伯特制的豚油在空中泼洒成幕,曹都尉的机关鼠撞上油膜,齿轮瞬间被卡死。

几乎同时,地底钻出数十条藤蔓缠住军马,开满紫色小花的毒刺扎进马腹。

"何方宵小!

"曹都尉挥刀斩断藤蔓,却见被斩落的茎叶落地即化作黄巾力士。

这些泥偶额贴符纸,手持的竟是缩小版的钩镶弩。

陈衍趁机跃上蔡邕车队最后一辆牛车,指尖触到厢板的刹那,《尉缭子》残卷突然浮现血色篆文:"车骑之阵,首重辐辏"。

他福至心灵,抬脚踹断左侧车轴榫卯。

失衡的牛车轰然侧翻,八名持斩马剑的黄巾力士滚落尘埃。

这些本该在车厢中的伏兵,此刻暴露在曹军弩箭之下。

"好胆!

"蔡邕车中传来苍老怒喝,浑天仪突然迸发青光。

陈衍只觉怀中古玉变得滚烫,眼前浮现出昨夜地脉龙影与青光交融的景象——这法器竟在强行修正紊乱的地气!

混战中,抱瑟少女突然掀开车帘。

她纤指拨动宫商,音波凝成肉眼可见的波纹。

陈衍看到音纹与浑天仪青光相撞的瞬间,五辆牛车的方位突然对应五岳走向,将太平道布置的"地缚阵"硬生生撑开缺口。

"小友,震位三步!

"蔡邕的声音穿透战阵。

陈衍想也不想,抓起车中备用的桃木楔砸向指定方位。

木楔入土三寸,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方圆十丈内的黄巾力士同时僵首,化作腥臭血水渗入地缝。

曹都尉趁机掷出龙雀大环,刀身在空中幻化出朱雀虚影,将最后三个泥偶烧成焦炭。

当他收刀回鞘时,突然转头盯着陈衍:"你怎知破阵之法?

"陈衍尚未答话,抱瑟少女突然轻呼:"小心脚下!

"青石板轰然炸裂,黑袍方士破土而出,掌心符咒首取蔡邕面门。

陈衍下意识抛出青铜虎符,符身"卢"字突然迸发白光,竟在半空展开座微缩城寨——正是卢植在广宗城布置的防御阵图!

方士的符咒撞在阵图上,反噬的灵气将其黑袍撕成碎片。

陈衍这才看清对方胸口纹着的不是太平道符,而是羌族祭祀用的血狼图腾。

"拓跋氏的狼巫!

"蔡邕掀帘而出,手中《月令章句》无风自动,"难怪能篡改地脉走向。

"狼巫狞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镶嵌的幽蓝晶石。

陈衍的古玉突然发出渴求般的震动,那些被击溃的地脉灵气竟开始向晶石汇聚。

"他要引爆地脉!

"抱瑟少女的瑟弦齐断,二十一根弦化作银丝缠向狼巫。

陈衍却冲向翻倒的牛车,抽出烧焦的车辕***东南巽位。

这个动作带动怀中的《尉缭子》残卷飘出,泛黄的纸页在空中组成井陉关的地形图——正是当年韩信背水一战的布阵!

残阵与狼巫的晶石产生共鸣,暴走的地脉灵气突然转向,顺着车辕导入陈衍体内。

古玉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低吼,将狂暴灵气尽数吞噬。

狼巫的晶石应声碎裂,蔡邕趁机抛出浑天仪。

青光笼罩下,狼巫化作青烟遁入地缝,只留下句带着回音的诅咒:"白起传人...张天师会亲自来取..."尘埃落定后,曹都尉的刀尖抵住陈衍咽喉:"说!

你与卢子干是何关系?

"蔡邕却按住刀背:"孟德,此子方才用的是正宗的兵形势派。

"老儒生拾起地上的虎符,指着内侧铭文道:"卢尚书在辽西练的幽州突骑,靠的就是尉缭子的车骑编伍之法。

"曹操收刀入鞘时,陈衍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失——这与他记忆中"十常侍之乱"中曹操刺杀张让未遂的记载完全吻合。

抱瑟少女忽然轻"咦"一声,从陈衍肩头捏起片晶莹的玉屑。

古玉昨夜被地脉灵气冲击的裂痕处,此刻隐约显出"武安"二字篆文。

"武安君白起的杀伐之气,"蔡邕神色凝重,"小友可知怀璧其罪?

"西北天际突然炸响紫色雷霆,陈衍怀中《尉缭子》无火自燃。

火光中浮现的却不是文字,而是幅标注着五阮关、居庸塞等险要的幽州边防图,图中居庸塞的位置正在渗出缕缕黑气。

"三日后的月蚀之夜,"曹操突然开口,"卢尚书要在蓟城校阅边军。

"他抛来枚鎏金腰牌,"若想活命,就把你看到的边防图原样画出来。

"马蹄声远去时,抱瑟少女悄悄塞给陈衍半片玉珏:"我叫蔡琰,若遇白起残魂反噬,可到陈留寻..."话未说完,就被蔡邕的咳嗽声打断。

陈衍攥着玉珏回到涿县时,发现西市当铺己化作焦土。

断墙间插着支刻有"袁"字的鸣镝箭,箭羽处缠着的帛条血迹未干:"九幽引动,速至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