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齐聚永福宫请安。
方梨刚落座,琦婕妤便眼含讥讽的开了口。
“到底是宸妃妹妹手段高明,惹得陛下动怒,不过往宣德殿前一跪,竟又将圣心牢牢攥住了。”
江美人立刻捂嘴轻笑附和。
“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赶明儿我也效仿妹妹的法子,往殿前这么一跪,指不定陛下也能多看我两眼呢。”
崔贵妃轻叩茶盏,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端庄。
“好了,都少说些,后宫当以和睦为重,莫要扰了陛下清神。”
她将茶盏徐徐搁下,目光转向方梨。
“宸妃妹妹,往后行事可得多费些心思,别再让陛下忧心。
"“贵妃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崔贵妃满意地点点头。
“不到一月,便是先皇后的忌日。
各位姐妹还请谨言慎行,莫要冲撞了忌讳。”
先皇后崩逝后,姜宥临再未动过立后之念,将这宫中诸事都交给崔贵妃打理。
宫墙内皆知,这位帝王与发妻鹣鲽情深。
纵使后宫粉黛如云,却始终无人能撼动先皇后在姜宥临心中的位置。
崔贵妃的目光突然有意地掠过方梨的脸。
宫里新来的秀女或许无缘得见先皇后真容,可她作为侍奉君王多年的老人,又岂会忘记。
初见方梨时,她被惊得不小。
世间竟有这般相似的面容,眉眼,轮廓,乃至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
都像极了先皇后。
“今日便到这里,姐妹们各自回宫吧。”
随着这声,众妃嫔纷纷福身行礼,依次离去。
刚出了永福宫的大门,一道声音便叫住了方梨。
“宸妃妹妹留步!”
方梨脚步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缓缓转过身,只见琦婕妤款步而来。
“姐姐何事?”
自入宫以来,琦婕妤的刁难从未间断,她怎会不知对方此番前来,定是又想找茬。
毕竟对方父亲是朝中六品官员,而她,不过是个没了父亲庇护的孤女。
琦婕妤停在她身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上下打量着她。
“瞧妹妹这急匆匆的样子,莫不是赶着去见陛下?”
方梨避开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忽然轻笑出声。
“姐姐倒是比本宫更惦记陛下,姐姐若有心,何不自己去看?
总好过在旁人跟前,做这讨人嫌的模样。”
琦婕妤非但没恼,唇角的弧度反而更深。
“瞧妹妹说的,姐姐我就算去了也是个不招人疼的,哪比得上妹妹有本事,能勾得陛下……”方梨突然停下脚步,对着琦婕妤礼貌一笑。
“姐姐说得是,妹妹确实该去给陛下请安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便朝着宣政殿方向而去。
只留下琦婕妤一人在风中凌乱。
……“拜见陛下。”
姜宥临微微吃惊,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踏入宣德殿来找他。
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冷峻的面容不自觉柔和下来。
“快起来。”
方梨轻盈起身,绕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搭在姜宥临的脖颈,隔着衣服揉按着穴位。
还未等力道加重,腰肢突然一紧,整个人己跌进温热的怀中。
方梨轻呼一声,顺势将脸颊埋进龙袍绣着金线的云纹里,檀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今日怎么主动来了?”
姜宥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臣妾想陛下了。”
下颌突然被勾起,姜宥临轻轻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少来!
阿梨可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方梨仰起脸时眼眶蓄满水光,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脸重新埋进他胸口,声音里染上委屈。
“臣妾是真的想陛下了,怕陛下今日不来长乐宫。”
“孤说过去你那,就一定会去。”
姜宥临下颌蹭过她发顶,手臂不自觉收紧。
怀中的人只闷闷应了声“嗯”,便死死窝在他怀里不再动弹。
姜宥临垂眸望着那不肯抬头的方梨,忽然察觉出异样——今日安静得反常。
“阿梨,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方梨偏过头躲开他探究的目光,手掌却攥紧他的衣襟,明明是抗拒的话语,却偏偏将整个人贴得更近。
“臣妾不想说。”
姜宥临无奈笑道,“不想说还跑来找孤?”
话音未落,怀中的柔软突然抽离。
方梨站起身,背对着他。
“那臣妾说了,陛下肯定以为臣妾是心胸狭隘的小人。”
姜宥临怀里一空,站起身便追了过去。
身后突然泛起温热气息,姜宥临长臂穿过方梨腰际,从后面拥住她。
“你不说,孤可要罚你了。”
方梨身子僵了僵,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娇嗔。
“是琦婕妤…她说臣妾不过是仗着陛下一时宠爱,还说……”她忽地哽咽住,伸手去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还说陛下早晚会厌弃臣妾,到时候臣妾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方梨转过身,双手环住姜宥临的腰,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
“臣妾本不想烦扰陛下,可姐姐字字诛心,臣妾实在忍不下去了。
若陛下觉得臣妾是在斤斤计较,那臣妾……”话音未落,便被姜宥临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在这后宫之中,还没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语气温柔下来。
“明日,孤便让她禁足,免得你看见心烦。”
方梨眼眸一亮,旋即又垂下眼睑。
“陛下日理万机,怎能为臣妾这点小事劳神。
姐姐怕是无心之失,不过是臣妾听了难受……”话未说完,她突然轻咳两声,靠在姜宥临胸膛,声音愈发虚弱。
“许是受了气,这会儿胸口闷得紧。”
姜宥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探她额头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
方梨顺势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倚过去,声音里裹着颤意。
“不打紧的,许是昨夜着了凉。
只是…只是若姐姐再这般羞辱,臣妾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忽地抓住姜宥临的袖口,抬眼时睫毛上还凝着水光。
“不过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安心了。
只是…只是此事若闹大,外头怕是要说臣妾恃宠而骄。”
“陛下一向圣明,臣妾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坏了陛下的名声。”
姜宥临掌心贴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轻拍。
他自是知道方梨这副姿态是精心雕琢的戏码,可他却无比受用。
即便知道她眼底藏着利爪,可如今却甘愿被这利爪挠得满心痒意。
若说这后宫是座牢笼,他倒情愿被她困在这温柔陷阱里。
“阿梨如此懂事,倒显得旁人不识大体了。
不必担心,孤自有分寸。”
方梨得到满意的答复,重新露出浅浅的笑。
“有陛下在,臣妾便什么都不怕。
那臣妾先回长乐宫,等着陛下。”
话落,方梨立即转身,转瞬便消失在殿内。
姜宥临下意识抬手,掌心还残留着她的香气,悬在半空的手却扑了个空。
望着空荡荡的门槛,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这小狐狸,戏起戏落比翻书还快,半点不肯多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