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幼儿园午睡时,天花板上倒吊着的长发女人;然后是小学走廊里,总跟着他的无脚男孩;到了初中,食堂打饭窗口后,那个脖子扭曲成奇怪角度的厨师...他们都只有季长安能看见。
"长安!
你又发什么呆?
"同桌林小满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老班盯着你呢。
"季长安猛地回神,发现班主任王老师确实正皱眉看着他。
他赶紧低头假装记笔记,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教室后门——那里站着一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女孩,脸色青白,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他。
"别看了..."季长安在心里默念,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黑板。
这是他十二岁那年从一个流浪老人那里学来的方法——假装看不见,那些东西大多就会失去兴趣。
老人还给了他一本破旧的线装书《玄阴录》,里面记载了一些控制"阴阳眼"的方法。
靠着这本书,季长安总算度过了相对平静的几年。
放学***响起,季长安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林小满却一把拉住他:"等等!
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季长安警惕地看了眼后门,那个民国女生己经不见了。
林小满神秘兮兮地凑近:"你知道城西那个青藤居吗?
就是那个废弃的老宅子,传说闹鬼的那个。
"季长安心里"咯噔"一下。
青藤居是城里出了名的凶宅,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个富商建的,后来全家离奇死亡。
近些年有几个探险的年轻人进去后都精神失常了。
"知道,怎么了?
""我们几个打算今晚去探险!
"林小满兴奋地说,"张明、李浩他们都去,你也一起吧?
你不是对这些灵异事件特别有研究吗?
"季长安头皮发麻:"别去,那地方真的...""真的什么?
"林小满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相信那些鬼话吧?
都什么年代了。
"季长安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真相。
谁会相信他能看见鬼呢?
小学时他曾试图告诉父母,结果被带去看了半年心理医生。
"反正...那地方很危险,听说结构都不稳了。
"他换了个理由。
林小满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得了吧,就是去拍几张照,发个朋友圈。
你不去算了,胆小鬼。
"看着林小满离开的背影,季长安叹了口气。
他知道劝不住这些荷尔蒙过剩的高中生,但良心又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放学后,季长安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去城西的公交车。
他告诉自己只是远远看着,确保他们不作死就行。
青藤居坐落在城西荒废的别墅区,三层砖木结构的中西合璧建筑,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季长安躲在对面一棵大树后,看着林小满一行五人拿着手电筒,有说有笑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就在最后一个人进入宅子的瞬间,季长安看到整栋建筑的外墙藤蔓诡异地蠕动了一下,像是活物般收紧了些。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藤蔓又恢复了静止。
"见鬼..."季长安暗骂一声,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铁栅栏比他想象的好翻。
落地时,季长安明显感觉到温度骤降,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某种说不清的腥味。
他掏出手机,发现信号全无。
"林小满?
"他小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枯藤的沙沙声。
主宅的大门虚掩着,手电筒的光从门缝中漏出。
季长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腐朽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大厅里积了厚厚一层灰,家具都被白布罩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像一个个蹲伏的幽灵。
"林小满?
张明?
"季长安提高声音,回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依然没人应答。
不对劲。
他们才进来几分钟,不可能走远,更不可能听不见他的喊声。
季长安的心跳加速,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栋房子里不止他一个"人"。
突然,二楼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季长安咬咬牙,朝楼梯走去。
木质楼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
走到一半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后颈,冰凉如死尸的手指。
季长安猛地回头,楼梯下方空无一物。
但当他转回来时,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几乎贴到他鼻尖上——黑洞洞的眼窝,裂到耳根的嘴,腐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白骨。
"啊!
"季长安惊叫一声,本能地后退,一脚踏空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楼梯扶手稳住了身体。
再抬头时,那张鬼脸己经消失了。
"冷静...冷静..."季长安深呼吸几次,默念《玄阴录》中的静心咒。
他知道恐惧只会吸引更多不怀好意的灵体。
二楼走廊比一楼更加阴冷。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两侧墙上的老照片里,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在跟着光移动。
尽头的一扇门微微敞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
季长安小心翼翼地靠近,听到门内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他推开门,发现是一个书房。
林小满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发抖。
"林小满!
"季长安冲过去,"其他人呢?
"林小满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不...不见了...我们一进来就走散了...我听到他们的叫声,但是找不到..."她突然抓住季长安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地方有东西!
我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季长安正想安慰她,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刺骨寒意。
他猛地回头,看到书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猩红旗袍的女人,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别看!
"季长安一把捂住林小满的眼睛,自己却无法移开视线。
红衣女鬼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
季长安知道不该听从,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那扇门走去。
门后是一个狭窄的储物间,中央摆着一把老式摇椅,上面坐着——"张明?!
"季长安失声叫道。
确实是张明,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眼睛大睁着,里面空荡荡的——眼珠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着,仿佛在微笑。
尸体还很新鲜,没有腐烂的迹象,显然死了没多久。
"啊——!
"林小满的尖叫在身后响起。
季长安这才发现她也跟了过来。
"别看!
我们得离开这!
"季长***着林小满就往回跑。
但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己经关上了,任凭他怎么拧把手都打不开。
红衣女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腐烂的手指搭上季长安的肩膀。
他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接触点扩散到全身,西肢突然无法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书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面踹开。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刻满符文的短刀。
"退散!
"女子一声厉喝,短刀划过一道银光。
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女子快步走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季长安和林小满:"你们没事吧?
"不等回答,她看到了储物间里的尸体,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果然又一起...""你是谁?
"季长安警惕地问,同时把仍在发抖的林小满护在身后。
"苏雨晴,夜巡人。
"女子简短地回答,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老式怀表看了看,"没时间解释了,这栋房子马上就要活过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栋房子突然震动起来,墙纸迅速褪色剥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墙壁"——那根本不是砖石,而是蠕动的血肉。
"走!
"苏雨晴一手一个拉起他们就往外冲。
走廊己经变了样,两侧墙上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试图抓住他们。
苏雨晴的短刀挥舞,银光所到之处,那些手臂纷纷化为黑烟。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大厅里的家具全都"活"了过来,罩在上面的白布如同皮肤般起伏。
正门己经被蠕动的血肉封死。
"后门!
"苏雨晴引路转向厨房。
途中,林小满突然脚下一绊摔倒了,一个罩着白布的立柜向她倒来。
季长安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推开她,自己却被立柜压住了腿。
白布滑落,立柜的"门"突然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的眼睛,全都盯着季长安。
"别看!
"苏雨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按在立柜上。
那些眼睛立刻痛苦地闭合,立柜也停止了蠕动。
她帮季长安挣脱出来,三人终于冲到了后门。
门外的庭院同样变得诡异——原本的枯藤现在粗壮如蟒蛇,在空中舞动。
苏雨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撒向藤蔓,那些藤蔓立刻如触电般退缩。
他们趁机冲过庭院,翻过栅栏,一首跑到百米外的路灯下才停下。
回头望去,青藤居安静地矗立在月光下,藤蔓静止不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那到底是什么?
"林小满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
苏雨晴收起短刀,严肃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最近三个月,这己经是第七起青藤居失踪案了。
""失踪案?
"季长安想起张明空洞的眼窝,"但张明他...他的尸体就在那里...""那不是张明。
"苏雨晴的话让两人毛骨悚然,"或者说,不完全是。
青藤居会复制闯入者,但复制的东西总是缺少某些部分...通常是眼睛。
"她转向季长安,目光犀利:"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
普通人看不见那些东西,但你显然能。
你是谁?
"季长安咽了口唾沫,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显然有人报警了。
"听着,"苏雨晴迅速塞给季长安一张名片,"明天中午来这个地址找我。
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青云巷44号,以及三个烫金小字——"玄灵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