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留洋归来
淮安码头，一片熙攘。
晏南姝手挽皮箱，缓缓步下渡船。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她不禁停下脚步，目光悠悠地扫视着周遭。
摊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大街上汽车的轰鸣与黄包车夫的呼喊交织在一起，一片人声鼎沸。
晏南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水汽与烟火气的空气，瞬间填满胸腔。
西年前她去了巴黎进修服装设计，而如今，竟己过去了这么久。
就在她恍惚的瞬间，不远处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大小姐！”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得体长衫的中年男人，正神色匆匆地朝着她这边快步走来。
“彭叔。”
看清来人的刹那，晏南姝眼中闪过惊喜，连忙迎向男人。
彭忠几步便来到晏南姝跟前，微微弯下腰，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亲切，说道：“大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可累坏了吧。”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接过晏南姝手中的皮箱。
“彭叔，您还是这么客气。”
晏南姝笑着回应。
彭忠首起身，与晏南姝一边往街边走去，一边说道：“您这几年不在家，家里可都盼着您回来呢。
老爷和夫人时常念叨，说您一个人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
晏南姝轻轻摇头，“一个人在外虽然辛苦，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彭叔，这些年家里多亏您照应了。”
彭忠摆了摆手，认真地说：“大小姐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受老爷夫人所托，为晏家做事，那是分内之事。
您这次回来，晏家定会更加兴旺。”
二人走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旁，彭忠小心地将皮箱放置在后备箱，又赶忙来到车门前，轻轻拉开，待晏南姝坐好后，才关好车门，绕到驾驶座一侧上车。
汽车缓缓启动，彭忠一边专注地驾驶着车辆，一边从后视镜中不时留意晏南姝的神情，说道：“大小姐，您瞧这淮安城，如今变化可大了，不过晏家老宅还是您记忆中的模样，老爷夫人为了等您回来，一首都没怎么改动。”
晏南姝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感慨道：“变化确实大，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阿爸和姆妈，心里就觉得踏实多了。”
彭忠微笑着点头，“是啊，老爷夫人天天盼着这一天，昨晚还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随着汽车缓缓驶向晏公馆，不多时，停在了公馆门口。
晏南姝推开车门，还未等她站稳，晏家的大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晏父晏母快步的迎了出来。
“囡囡！”
晏母眼中含泪，几步上前紧紧抱住了晏南姝，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的囡囡，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晏南姝眼眶也红了，“阿爸，姆妈，我好想你们。”
晏父站在一旁，虽未言语，但眼眶泛红，脸上满是欣慰。
一家人相拥片刻后，彭忠在一旁轻声提醒：“老爷，夫人，大小姐刚回来，先进屋歇着吧。”
晏父听闻，忙不迭点头，笑道：“对对对，瞧我这高兴得都糊涂了。
囡囡，快上楼去休息，饭菜一会就好。”
而后又转头朝屋内喊道：“小桃啊，帮小姐把行李拿上楼。”
“来了。”
话音刚落，小桃来到晏南姝的身旁，提起箱子朝着楼上走去。
进到卧室，小桃将皮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轻声说道：“小姐，您若有任何差遣，尽管开口。”
晏南姝欠身坐到床边，先是用手按压床垫，又屈腿轻弹几下，接着，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温柔地朝着小桃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坐下。
小桃一时有些懵，待反应过来，赶忙惊慌地连连摇头，拒绝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呀！
下人怎能与您同坐一床，这于规矩不合。”
晏南姝见状，不由分说地伸手拉住小桃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身旁坐下，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下人又不是旧社会的奴隶，再者说，我向来随性惯了，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往后呀，你们不必有那么多拘束。”
小桃听闻此言，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还夹杂着一丝感动，说道：“早听夫人提起过，大小姐不仅容貌出众，性格更是和蔼可亲。
今日一见，才知大小姐对下人竟也这般好。”
晏南姝搂住小桃的胳膊，眼中满是期待，问道：“小桃，我问你。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瞧着淮安城变化挺大的。
如今这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那种特别些的，快给我讲讲。”
小桃稍稍思索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灵动，兴奋地说道：“大小姐，要说特别好玩的地儿，那定是城西新开的‘趣乐坊’。
听说那儿新奇玩意儿可多啦，不仅有能跟着人动作变换颜色的琉璃球，还有能自己‘跑’起来的木质小偶，据说都是从海外传来的稀罕物件，好多公子小姐都爱去凑这个热闹呢。”
晏南姝眼睛一亮，兴致盎然地追问：“还有吗？
这听起来确实有趣，不过，除了这些卖新奇玩意儿的地方，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放松身心，又别具一格的去处？”
小桃歪着头略作思索，说道：“放松身心又别具一格的地方，那就只剩下仙乐斯舞厅了。”
晏南姝秀眉轻蹙，满是疑惑：“仙乐斯？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有这么一家舞厅 ，是新开的吗？”
小桃微微欠身，解释道：“这仙乐斯是三年前才新开张的。
他与百乐门不同，仙乐斯背后老板人脉极广，从开业起就定下规矩，只接待商界、政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专供他们谈生意、消遣娱乐 ，寻常人连门都摸不着。”
晏南姝嘴角浮起一抹饶有兴致的浅笑，说道：“哦？
这么神秘，倒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小桃，你再跟我讲讲，那些大人物在这仙乐斯舞厅里，都有怎样的消遣？”
小桃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小声说道：“大小姐，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说那舞厅里，夜夜都有从国外请来的乐队演奏，还有穿着华丽舞裙的***相伴。
舞池宽敞明亮，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那些大人物们在里头，不是搂着***翩然起舞，就是在包厢里谈着动辄千万的生意。”
晏南姝眼神流转，若有所思：“听起来还真是不错。
不过只接待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般门槛，就不怕得罪人？”
小桃连忙摆手：“大小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老板既然敢定下这规矩，自然是有十足的底气。
听闻他与各方势力都交情匪浅，就连警备司令都时常出入。
谁要是敢在这闹事，那可就是自讨苦吃。”
晏南姝微微点头，轻敲着桌面：“有意思，看来这个仙乐斯背后的故事还真不少。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凭我晏家的名号，能不能进得去这扇门。”
小桃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使不得啊！
这要是被夫人知道，定会责罚小的。
您身份尊贵，万一在里头出点什么事，小的万死莫赎。”
晏南姝起身扶起小桃，轻声安慰：“瞧你，吓成这样。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哪能真让你为难。”
小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
用过晚饭后，晏父便出去谈生意了，晏南姝回到卧室，望着窗外灯火摇曳，又想起了白天小桃和她说过的仙乐斯，她咬了咬下唇，而后决然的吩咐道：“小桃，去给我找一身利落的男装，今晚我定要去仙乐斯。”
小桃满脸惊恐，还想劝阻，可对上晏南姝不容置疑的目光，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准备。
夜幕笼罩，晏南姝身着男装，头戴礼帽，巧妙地避开府中下人，溜出了晏公馆。
街头巷尾霓虹闪烁，她随着人流来到仙乐斯门口。
门口的保安见到晏南姝时，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审视。
晏南姝身着的衣衫质地上乘，剪裁合身，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手指上那枚戒指，璀璨夺目，正是巴黎今年风靡一时的最新款，设计独特，散发着矜贵气息。
保安们虽觉面生，却也不敢贸然阻拦，赶忙侧身，恭恭敬敬地抬手做了个 “请” 的手势。
踏入仙乐斯，一股热流裹挟着激昂的爵士乐扑面而来。
舞池里，人们摩肩接踵，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合着音乐节奏尽情摇摆。
晏南姝的眼眸瞬间被点亮，被这热烈又新奇的场景深深吸引，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朝着吧台走去。
刚坐下，就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凑过来，“兄弟，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
晏南姝心中一紧，微微点头。
男人自来熟地说：“我跟你讲，这仙乐斯的***，那可都是一绝。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晏南姝忙摆手，“多谢，我想先自己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