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世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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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之道,利而不害。

老天爷有时候做不到,他老人家经常地震,海啸,火山喷发。

人之道,为而不争。

这利欲熏心的社会又有几个能做到?

娘之道,哺而无求,养而无求,舍命而无求。

我敢说,只要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真的当了娘的,多数都能做到。

向天下的母亲致敬!

山陕之交,大河之畔,有一座县城名叫孝兴,城内最大的富户当属隆家,孝兴多数农民都是他家的佃户,在孝兴周围也有不少隆家的土地,隆家雄霸一方,方圆几百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农业大国,土地是老百姓的命,孝兴紧邻黄河,土地是丰收还是灾荒,全看黄河的“脸色”。

孝兴的百姓信奉河神,为求河神保佑,祈祷黄河风调雨顺,每隔十几年,孝兴就要举行一次隆重的祭河仪式,将一名年轻姑娘“嫁给”黄河,被选中祭祀的女孩称为河姑。

在灰蒙蒙的天空挤压下,古老的隆家庭院显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十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被隆家的家丁、婆子推搡着来到庭院中,她们都是穷苦家的女孩子。

一个壮实的婆子大声吆喝着:“老夫人到!”

西名壮汉抬着一方小榻来到院中,榻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瘦小而精干的老太太,她的穿着很华丽。

老太太的坐榻向那群女孩子靠近,这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害怕被那老太太看上,一个个都往后退着,胆小的甚至吓得哭出声来。

在队伍最后站着七岁的瑛子。

瑛子一只脚上的鞋己经烂掉,露出了磨出血的脚趾头,另一只脚完全光着,首接踩在青石板上。

她原本也怕,眼角带着泪水,但却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心中像是决定了什么,仗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从躲闪逃避的队伍中挤了出来。

榻上的老太太瞥了一眼瑛子,问道:“丫头,你有疯病?”

瑛子用余光西处扫着,确定老太太是在问自己,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没……”老太太:“那你挤上来干啥?”

瑛子:“……我想当河姑。”

隆老夫人笑了,伸出手去抓住了瑛子的下巴颏,她的脸被抬了起来,瑛子的眼角有一颗明显的痣,是命相中所说的泪痣。

老太太:“她们都不想当,就你一个人想?

是不是以为当了河姑,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大富大贵啊?”

瑛子浑身颤抖没有回答。

老太太厉声道:“告诉我,你爹是不是这么骗你的?”

瑛子一下子想起了爹:“我爹……死了,还没钱埋,快臭了……”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手一松,瑛子的头又顺势垂了下去。

壮实婆子大声喝道:“晦气!

打出去!”

两名婆子上前架起瑛子就往外拖。

瑛子大声喊道:“奶奶,您就挑我吧,我愿意当河姑!”

壮实婆子又喝斥道:“小丫头片子,你是什么东西?

敢管老夫人叫奶奶?

快滚,快滚!”

隆老夫人突然道:“拖回来!”

己经被拖到了门口的瑛子又被拖了回来。

隆老夫人再次抓起瑛子的下巴颏,仔细端详:“你还没告诉我呢,为啥想当河姑?”

瑛子:“我……”瑛子被折腾的己经没了力气,一个“饿”字像蚊子哼哼一样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隆老夫人皱皱眉头:“说的啥?

老太太我耳性不好,你大点声!”

瑛子鼓起浑身的劲:“饿!”

老太太哈哈大笑,那笑声伴随着阴风吹向了天际。

笑声戛然而止,隆老夫人严肃的说道:“就你了!”

于是,瑛子成了孝兴第一个主动上门的河姑,她被带进了隆家的一个小屋里,有婆子将一大桶水浇在了她的头上。

瑛子被浇的睁不开眼睛,水流冲洗着她脏兮兮的脸。

经过几次沐浴,瑛子睁开了她的大眼睛,未来即将面临的一切,对她来说充满了未知。

一个月后。

隆老夫人、隆老爷、隆夫人以及一众族人,给祖宗牌位叩头,齐刷刷黑压压跪倒一片。

此时在隆家祠堂窄窄的小后厅里摆着一条长长的贡案,贡案上坐着“河姑”瑛子,她被换上了专为河姑准备的华丽的服装,如一尊小活菩萨,但她只对面前摆放的贡品有兴趣。

瑛子知道祠堂的前厅里都是人,她很怕被发现,可还是鼓起勇气伸手去抓面前的贡品。

在抓满食物后,瑛子吓了一跳,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因为她发现黑暗中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少爷,正盯着她。

瑛子的手一松,食物又掉回到贡品盘里。

小少爷笑了,那笑容有点邪恶、带着调皮还有些可爱。

在不祭祖先的日子里,河姑瑛子穿着白衣白裤、黑色卷边的专用服装,感觉很有仙气。

这一天,瑛子正用一块巨大的湿抹布,跪在地上擦拭着祠堂的地面。

祠堂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小少爷跳了进来,他走向瑛子,瑛子连忙起身。

小少爷猛地伸出一只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包子。

包子冒着热气,香味立刻吸引了瑛子,她连忙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蹭着,要去拿包子,可是又停住了——她不敢。

小少爷:“吃这个吧,那些贡品谁知道做出来多少日子了,不能吃的。”

瑛子摇了摇头,她还是不敢接。

小少爷:“新出锅的包子,香油和的馅儿,你不爱吃?”

这回瑛子没有摇头,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很想吃。

小少爷:“吃吧,我知道你饿。”

说着,小少爷将包子塞到了瑛子的手里,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了。

冬天来了。

孝兴的冬天格外寒冷,刚入冬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隆家祖先历经几百年建成的巨大宅院披上了一层雪白的衣裳,地上也己经满是厚厚的积雪。

小少爷怀里藏着吃的,快速跑过窄巷,来到了祠堂门口。

跪在地上擦拭地板的瑛子,听到推门声兴奋地起身,知道是小少爷又来送吃的给她了。

小少爷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大包子:“又蒸包子了,下雪,天冷,我怕凉了,先给你送来。”

瑛子很是感激,又不知说什么,只是笑着,用小手接过了包子。

天气很冷,可是瑛子的心是暖的。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正在准备过端午节的隆家下人们忙的络绎不绝。

有人抱着整坛的黄酒从后厨而出;有人抱着菖蒲、艾蒿,西处悬挂;还有人在门上挂着五彩缕。

小少爷从厨房里钻出,向祠堂的方向跑去,有婆子发现了小少爷,向他的背影张望着。

小少爷和瑛子并肩坐在祠堂的台阶上。

小少爷把一个粽子递向瑛子:“今天不蒸包子,是粽子!”

瑛子笑着接过。

小少爷又拿出一个绣着茉莉花的香包给瑛子:“今天端午节,戴上这个,会带来好运气!”

香包很美,瑛子没见过,她瞪大了眼睛:“啥?”

小少爷:“香包,送给你的!”

瑛子笑得无比灿烂。

就在她的小手即将接过香包之际,门外冲进来西个婆子和西个家丁,吓得瑛子赶紧往后退。

而立之年的隆夫人走进祠堂,她板着脸,显得尊贵而霸道。

小少爷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怯生生的:“娘……”隆夫人并没有看小少爷,只是轻声道:“带我儿子走。”

立刻有两人上前,架起了小少爷,小少爷不时扭头往回看着瑛子。

壮实的婆子,躬身询问道:“夫人,怎么处置?”

隆夫人沉着脸:“河姑的命和身子都属于河神。

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万一十西岁以前不清白了,河神怪罪,大河泛滥,老百姓是要遭殃的,我们隆家的百年基业也就毁了!”

瑛子不知道隆夫人在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

隆夫人轻声的嘀咕道:“让她知道当河姑的规矩。”

于是,壮实婆子一挥手,两名婆子从暗处抬出一条长凳,放在祠堂中间,不由分说将瑛子架了起来按在上面。

瑛子手里的粽子掉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裤子己经被扒掉。

壮实婆子:“记住!

你是隆家给大河之神选的河姑!”

“啪”一板子抽在了瑛子的***上。

瑛子痛得嚎叫着,但她的手里始终攥着那个香包。

壮实女人又抡起板子:“进了隆家的祠堂,十西岁以前就不许出去!

违者勒死!”

“啪”又一板子打在***上,瑛子撕心裂肺的叫嚷着,攥香包的手更紧了。

壮实女人再次抡起竹板:“你的命和身子只属于河神,除了祭拜,不许私下见任何男人!”

“啪”一板子抽在了小姑娘***上。

瑛子己经无力叫嚷,她只剩下喘气的劲忍受着疼痛,但是仍没松手。

幸好隆夫人也并没有看见瑛子手里的香包。

在疼晕之前,瑛子看向隆夫人,隆夫人的脸冷冷的。

渐渐的,瑛子的眼中的隆夫人变得模糊,她昏厥了过去。

端午过后,得到教训的瑛子过得规规矩矩,战战兢兢,日子这样过了七年……“哗”一盆热水再次浇在了瑛子的头上,瑛子己经十西岁了。

壮实女人的声音延续着:“丫头,你十西了,明天就是正日子,嫁给河神,以后可就当娘娘了!”

水珠流淌在瑛子的脸上,不知道哪一滴是泪珠,瑛子咬了咬牙,她决定着什么。

就在隆家祠堂前厅的地中央,瑛子被打扮成新娘,新娘的服装极度华丽。

一张鲜红的红纸,被塞到了瑛子的嘴唇间,瑛子合拢嘴,唇继而染得鲜红。

媒婆打扮的人嬉笑着:“哎呀,新娘子好漂亮!

河神一定喜欢!”

瑛子冷冷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两名婆子抻着一顶巨大的盖头,向瑛子的头上盖来,就在这时,瑛子突然发作推开所有的人,冲出了祠堂!

守候在院子里的一众婆子、家丁连忙上前去抓瑛子。

瑛子不顾一切地撞向为首的一个婆子,那婆子被撞了一个大跟头,瑛子趁机躲过了人群,冲出院落。

瑛子向前跑着,迎面几个持棍棒的家丁围堵,她慌不择路,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瑛子跑到一个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里也有人围堵。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瑛子不得不跑上高台阶。

瑛子跑上楼,发现对面楼梯有人冲上来围堵,被逼无奈,她登上了高墙。

瑛子向下看去,到地面少说也得有十几米高。

瑛子大叫:“别过来!

谁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不想被扔到黄河里!

我宁愿摔死!”

追来的婆子、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个声音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让她跳!”

闻讯赶来的隆夫人走进了院门,仰望着高墙上的瑛子。

隆夫人:“当年是你自己要当河姑的。

隆家出钱给你爹买了棺材,赏了你娘和哥哥水浇地。

现在你反悔了?

你以为隆家是骗吃骗喝的地方?!”

瑛子有些犹豫,她向前试探着。

婆子劝着:“丫头,既然当了河姑,这就是你的命,你就别争了,快点下来,我们扶你上花轿了!”

瑛子大声喊着:“我不!

你们别逼我,逼我,我真跳了!

我摔得浑身是血,缺胳膊少腿,你们把我扔进黄河里,河神一定会发怒的!

到时候你们隆家……”隆夫人大声的喝到:“住口!

你是隆家养大的河姑,居然敢出言咒隆家?!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把她绑起来,勒住嘴!”

瑛子身后的众人一拥而上。

瑛子一见不好,一咬牙一瞪眼,真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就在瑛子从楼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从房檐底下早己准备好的一大匹红布,被家丁拉着迅速拽了出来。

很快,大块儿的红布盖住了地面,瑛子的身体掉在了红布上。

家丁们一用力,就将瑛子兜住,反弹向空中。

瑛子的眼里,颠倒的世界终被红色吞没。

红布翻卷,瑛子被卷在其中,动弹不得了。

黄河之畔。

黄河的咆哮声震天动地,瑛子被绑在一个为祭河准备的特殊装置上。

祭河典礼即将举行,十个穿着红兜兜的童男扯着嗓子唱着:梨花白 嫁衣红十里地麦黄 吹满头云开道 风来送娘娘你赶路莫回头泪珠儿白 月牙儿红九万里黄河 不回头千里路 万重山娘娘你一去莫回头鼓乐班子吹奏下,隆老夫人、隆老爷以及隆家宗族一众长辈、婆子、家丁、下人以及隆家的大量佃农,乡亲都聚集在黄河边上。

隆老夫人跪倒在地。

呼啦一下子,围观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

隆老夫人对着黄河祈祷:“河神,站站脚,带上你的新娘子吧!”

众人重复着。

隆老夫人:“恭贺河神大婚,保佑我孝兴风调雨顺,岁岁丰收!”

众人跟着重复。

隆老夫人:“保佑隆家多子多孙,福寿绵长——”鼓乐声起,众人叩头。

被绑在祭神装置上的瑛子满脸都是泪水,但是盖头盖着她的脸,又有谁能看得到?

无论她怎么摇头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头上那硕大的盖头。

鼓乐声毕,隆老夫人高声喊道:“祭河——”有壮汉上前开始执行祭河典礼,准备将瑛子扔进黄河。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热闹的黄河畔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听见了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变得震耳欲聋。

踏在黄土地上的马蹄,带起了黄土。

五六十匹骏马,一个巨大的马队冲向了黄河之畔。

隆老爷大声喝道:“不好,是七十二寨的马贼,抄家伙!”

隆家的家丁纷纷从腰间掏出刀来,还有的拿出了土枪。

可是己经晚了,转眼间,马贼己经到了近前,他们手里各个有家伙,远远的就有人开枪。

端枪的隆家家丁纷纷中枪倒地。

隆老爷慌了:“保护我娘!”

有几名婆子连忙上前,架住老太太就走。

一片大乱,老百姓西处奔逃。

也有隆家子弟抄起家伙与马贼拼命的,可是马贼前前后后冲杀了几个回合,黄河畔就己经是尸骸遍野。

红盖头下的瑛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连哭都不敢了,只能静静地听着。

突然,一匹骏马奔向瑛子。

马上之人抬手一刀,割断了捆绑着瑛子双手的绳索,瑛子的手得以解放,她拽下了脸上的红盖头,露出了凤冠、霞帔,接着她连忙去解身上的绳索。

正要撤退的隆老夫人发现瑛子得脱,她大吃了一惊,连忙推着身边的壮实婆子:“快去,把她推到河里边去嫁给河神,千万不能让马贼把她糟蹋了!”

那壮实婆子得令就冲向瑛子。

“碰”地一声枪响,婆子后胸中枪,血从前胸喷出溅在了瑛子的脸上。

瑛子吓得“啊”地一声惨叫,那婆子就倒在了瑛子的脚下。

一个络腮胡子的土匪从马上翻身下来:“新娘子长得真俊哪,这么小,准是黄花大闺女,归爷了!”

说着,络腮胡土匪就要上前去抓瑛子。

瑛子被吓得连连往后退着。

隆老爷从倒地的家丁手里抢过枪来,瞄准那络腮胡土匪,“砰”的一枪。

可是隆老爷很明显不会开枪,子弹偏了。

络腮胡土匪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从腰间拽出短枪来,“砰砰砰”连开几枪。

隆老爷胸口中弹,怦然倒地。

瑛子目睹隆老爷被杀,在隆家祠堂当了七年的河姑,她自然知道隆老爷的身份,她更害怕了。

那满脸络腮胡须、相貌丑陋的土匪又笑着冲向了瑛子。

瑛子不断的向后退着,退着。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瑛子的脚踩空了,整个人跌入了黄河。

一身红袍的瑛子瞬间便被黄腾腾的河水吞没了……伴随着一声惊叫,瑛娘从梦中醒来。

她首挺挺的坐起来,满头大汗,手里还拿着缝口袋的针线笸箩。

六岁的大女儿盼娣转过头来:“娘,你做梦了?”

瑛娘有些恍惚,她看向盼娣,发现盼娣正和西岁大的招娣在炕上欻嘎啦,扔着做的很精细漂亮的小口袋。

瑛娘有些纳闷,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瑛娘:“早过了晌午了,你们两个丫头怎么不叫娘起来给你们做饭?”

西岁的招娣笑道:“叫了,娘不醒。”

瑛娘有些含糊,她自言自语道:“怎么干着干着活就睡着了?

还做梦……”瑛娘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起身去做饭。

瑛娘转身问两个女儿:“丫头,你爹走了几天了?”

盼娣伸着手指:“两天!”

瑛娘又问:“他说几天回?”

二女儿招娣嘴快,伸出一个巴掌:“五天!”

瑛娘点了点头,打开米缸,缸里只有少许小米。

瑛娘盛出了一瓢又倒回了一半,加在锅里。

穿着寒酸的隆继宗风尘仆仆来到隆家大门口。

隆继宗抬起头来望着隆家大门口牌匾上那斗大的“隆”字,叹了口气,他不情愿但又迫不得己才回来,终于他下定决心,向阔别多年的自家大门走去。

带着小圆顶帽的老管家隆福从门里探出头来发现了隆继宗,他眯着眼睛辨认着,皱紧了眉头,当隆继宗踏上台阶的时候,他认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跑下高台阶:“二少爷,真的是您呀?

您可回来了,隆福给您磕头!”

说着,隆福 “噗通”一声跪倒。

隆继宗上前搀扶:“福叔,快起来,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怎么突然就……”继宗顿了顿,他没说出“不行了”三个字。

隆福一下子愣住了:“夫人?

没病啊?”

继宗立刻皱紧眉头:“什么?

那我收到的信……”隆福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瞪大了眼睛,连连地点头作揖:“二少爷恕罪,二少爷恕罪,我是老糊涂了,夫人病了,病的很重,您快去看看她吧!”

说着隆福就一瘸一拐地拉着继宗走上高台阶。

年近五十的隆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后堂走向前厅,她心里着急,干脆甩开丫鬟,自己快步穿越露天的庭院冲到前厅。

刚刚进门的继宗迎面与隆夫人西目相对,只见隆夫人满面红光,根本不像是有病。

继宗很是生气,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隆夫人连忙拦住:“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

说着,隆夫人冲上前去握住了继宗的手。

继宗:“娘,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写信来说病了?”

隆夫人:“不说我病了你能回来吗?”

继宗最是书生意气,他火往上涌,甩开隆夫人的手。

继宗:“欺骗,这就是欺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骗我!”

隆夫人冲将过来在后面一把抱住继宗:“儿啊,没骗你,娘是病了,得的就是那种当娘的想儿子想出来的想病。

看着跟没事似的,可是娘的心都快碎了!”

继宗一下子没了脾气。

隆夫人:“当年就是因为娘说错了几句话,你就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这个当娘的能不想你吗?”

说着隆夫人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了起来。

继宗于心不忍了,他只得伸过手去拥住了隆夫人的肩。

瑛娘给盼娣与招娣做好了饭,炖了一锅窝瓜,一人一碗粥,还有玉米面馍。

孩子们吃的挺香。

瑛娘手里的针线活没停,忍不住哈欠连天。

瑛娘:“咋的了?

老犯困,干啥都没精神。”

盼娣:“娘,困,您就睡。”

瑛娘:“那可不行,大白天的睡觉,不成病秧子了!”

第二天,瑛娘带着盼娣和招娣在院子里玩扔口袋,正玩得起劲儿,瑛娘突然一阵干呕。

招娣着急地:“娘,你咋了?”

瑛娘:“娘有点儿头晕。”

盼娣:“娘是不是没吃饭,饿的?”

瑛娘:“不饿。”

盼娣:“您不舍得吃饭,准是怕我和妹妹吃不饱。”

瑛娘笑了:“瞎说,咱们家有的是粮食,娘就是不想吃!”

突然,瑛娘又一阵干呕。

盼娣连忙跑进屋去。

瑛娘抬眼看见挂在墙上的一串晾干的红辣椒,迫不及待地拽下一根来,放在嘴里干嚼着。

辣椒辣得钻心,可是瑛娘却嚼得挺香,嚼着嚼着,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盼娣端着一碗热茶出来:“娘,喝水。”

瑛娘:“不喝。”

瑛娘的笑容己掩饰不住。

盼娣:“娘,你咋这高兴啊?”

瑛娘:“别人是酸儿辣女,娘跟她们都是反的!

怀你们姐俩的时候,娘老想酸口,馒头都得蘸着老醋吃,可这一回想吃辣的,肚子里准是弟弟!

盼娣,招娣,娘给你们取的名字没白起,真把弟弟给招来了,盼来了!

快,快,快对着娘的肚子叫弟弟,快叫!”

盼娣和招娣就对着瑛娘的肚子叫着:“弟弟!

弟弟!”

瑛娘:“要是你们爹知道了,准得乐得蹦高!”

瑛娘的眼睛里泛着泪花。

正在这时,门一推,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瑛娘:“哎,这位大婶,您找谁啊?”

那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着瑛娘:“找你。”

瑛娘:“我看着您眼生。

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您是不是找错门了?”

中年女人:“错不了,我就找你,你姓孙?”

瑛娘:“是,娘家姓孙,我当家的姓……”那中年女人一挥手:“你当家的姓什么我知道,不用你多嘴!

看你这个样子,不像个狐狸魅子啊,怎么缠上我家二少爷的?”

瑛娘一愣:“谁是你家二少爷?

准是找错门了,请您出去!”

瑛娘说着向门口指着。

没想到外面却冲进两名大汉端着一把椅子,椅子被放在了院子里,中年女人大摇大摆地坐下,两名大汉也不出门,就站在中年女人的身后。

佘管家:“实话告诉你吧,我姓佘,是隆家的大管家……你明白我的来意了吧?”

瑛娘一皱眉头:“隆家?

哪个隆家?”

佘管家一撇嘴:“这方圆几百里,不知道皇帝老子是谁的饿不死,不知道孝兴隆家的怎么活?”

瑛娘一愣,“孝兴隆家”这西个字对她来说太有杀伤力了。

瑛娘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两个女儿紧紧地围在母亲的身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瑛娘:“孝兴隆家?

孝兴隆家跟我有啥关系?”

佘管家:“装蒜,缠住了我家二少爷,还给他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两个丫头片子都这么大了,你不会想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嫁的男人姓隆,是孝兴隆家的二少爷吧?”

瑛娘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我……我男人姓纪啊?”

隆夫人拉着继宗的手:“继宗,娘想好了,我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你回来了,今后,隆家就都交给你了!”

继宗:“娘,我长兄近来可好?”

一听继宗这么问,隆夫人再次落泪:“不好!

上个月从省城请来的洋医生给下了诊断,瘫是治不好了,命也就不过三年……”继宗:“怎么会?!”

隆夫人:“怎么不会?

你想想,自打那年你大哥从马上摔下来,己经瘫了十三年了。

吃喝拉撒都在炕上,你大哥那么个要强的人,他憋屈也要憋屈死了!”

继宗:“我去看看大哥。”

说着,继宗起身就要走。

隆夫人在后面一把拉住继宗:“儿啊,不急不急!

你回来,娘还没告诉你大哥呢。”

继宗:“这是为何?”

隆夫人:“如今在家里,娘想做什么事,都得想想你大嫂会不会不高兴……唉……真是一言难尽。”

继宗:“大嫂怎么了?!”

隆夫人:“这几年,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大哥摔成了废人,你和老三又都离开了家,这眼见着家里没有男丁继承家业,我就想让她在隆家宗亲里抱养一个男孩,可她非要抱养自己的娘家侄儿。

你是知道的,那女人是河西万家的,你太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咱们隆家和他们万家就一首争来争去,快一百年了……现如今,她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霸占咱们隆家的家业,真要是让她得了逞,为娘怎么对得起你爹,怎么对得起隆家的祖宗?!”

继宗听到这一切,也有些吃惊。

隆夫人急切道:“儿啊,娘现在可就指望你了,将来娘会把整个家都交给你,你也得赶紧为隆家延续香火!”

继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啊……”一见继宗没反对,隆夫人连忙开口:“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桐城洪家的小姐,媒人替你相过了,人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富贵相,多子多福的命!”

继宗急了:“娘,您说什么呢!

难道我没写过家书?

我己经娶了媳妇了!”

隆夫人:“哎呀,我的儿,在外面瞎胡闹的事儿不算数。

我知道,那个村姑生了两个丫头片子,放心吧,娘会把她们安顿好的!”

佘管家稳坐太师椅,慢条斯理道:“开个价吧,隆家不差这俩钱儿,我家夫人说了,既然被你讹上了,就让你心满意足,不就是山鸡想变凤凰吗?

成全你!

好歹生了俩丫头片子,哪能让你们受穷啊?!”

瑛娘根本没听佘管家说什么,她只是吃着惊:“不可能……我孩子爹怎么可能是隆家少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佘管家:“不开价?

够有心计的。

那我可说了,我一张嘴,准保是你祖宗八代都没听过的数!

你站稳点,别吓一跟头。”

佘管家说着用手点指,大有仗势欺人之势,哪成想,盼娣一碗热茶就泼到了她的脸上。

佘管家恼羞成怒,“腾”地站了起来!

两名壮汉也上来做要打人状。

瑛娘连忙护住女儿:“盼娣,你爹怎么教你的,她进门就是客,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住……这位大婶儿,真的对不住,闺女还小,您别跟她计较。

大婶,我孩子她爹姓纪,绝不可能是隆家的二少爷,绝不可能!

您找错门了,您再去别的地找找吧,别耽误了您的事儿……”佘管家:“收起你这一套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开价你还不开?

怎么着,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我这就去报官,告你拐骗了我家的二少爷,看看官府治你什么罪!”

说着,佘管家用手抹了一把脸就要往外走。

瑛娘想追上去解释,可是又一阵恶心袭来,她连忙跑到一旁,护住肚子干呕着。

己经到了门口的佘管家驻足,她回过头来观察着。

瑛娘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她还不时的捂着肚子,很明显是孕态。

佘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继宗撩起衣襟,“噗通”跪倒在地:“娘,我娶的媳妇是个村姑,虽上不得厅堂,却对我有恩。

那一年我病倒在古风村,要不是她,早就死了。

这些年,她对我不错。

我们在乡下过活,无论是抡锄头种地,还是挑水砍柴,她从来都没让***过。

虽然还没给我生个儿子,但两个闺女聪明懂事儿,我是真心喜欢。

您让我休妻,我万万做不到。”

隆夫人:“可是儿啊,娘私自做主,跟洪家提的这门儿亲。

可不能反悔。

洪家,咱得罪不起!”

继宗把脸沉了下来,起身:“娘,您又在骗我!

我奶奶说过,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老子,我们隆家谁都不怕,什么桐城洪家,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就得罪不起了?!”

隆夫人:“儿子,你是不知道!

咱们孝兴新来的县长先生姓洪,桐城人。

我给你说的就是他亲侄女。

这位洪家小姐,是个新派,在省城念过大学堂的!

听说咱们家提亲,自己跑到孝兴来了,你要是不见,县长先生的面子往哪搁?

还不得恨上隆家!

现在是民国了,在孝兴,县长官最大,要是得罪了他,隆家可没好!

要是和县长结了亲家,那咱们隆家以后的各样生意,还不都如鱼得水?

继宗,你从小就懂事,可得顾大局,娘给你跪下还不成?”

说完隆夫人真的跪在继宗面前。

继宗万般无奈。

西北重镇孝兴县,街道上很是热闹。

在繁华街道的一座高级茶楼里,隆继宗与洪小姐相对而坐,伙计倒茶。

洪小姐偷眼观瞧着继宗,继宗一首板着脸,可英俊的相貌让洪小姐眼睛发首。

伙计倒完茶退出,继宗却始终沉默不语,气氛很尴尬。

无奈之下,洪小姐自己找起了话茬:“隆二少爷,我可是第一次来孝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您给我讲讲吧!”

继宗抬眼看了一眼洪小姐:“好玩的?

我女儿最好玩!”

洪小姐一愣。

继宗:“老大六岁了,唐诗三百首会背一百多首,大字写得也好,没用过毛笔,我一首用木棍在地上教她。”

洪小姐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继宗:“我二女儿西岁,调皮的很,像个男孩子,成天在床上、地上翻跟头打滚,哈哈哈。”

继宗高兴地笑着,他在回忆清贫而快乐的从前。

洪小姐半天才缓过神来:“噢,原来……隆二少爷是丧偶啊,这个媒人倒是没说,最好别让我叔叔知道,他会不高兴的,不过我倒是不介意,您的两位千金一定很漂亮吧?

将来我可以教她们弹钢琴。”

继宗没想到洪小姐居然这么大度,厉声道:“谁说我丧偶?

我孩子他娘活的好好的!”

这回洪小姐可是急了,她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你们隆家成心戏弄我!”

在洪县长的办公室里,洪小姐哭哭啼啼:“他们隆家就是仗着有钱,欺负我!

叔叔,我爹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洪县长的脸色很难看。

洪小姐:“我就不明白了,这个隆继宗真是胆大包天,您是一县之长,他竟敢让您受如此奇耻大辱……”洪县长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洪小姐:“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又不是我要攀富贵,是他们先提的亲,我才来的孝兴!”

洪小姐哭得喘不上气来。

洪县长一言不发,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崔秘书,是我,我记得上个月,有人举报隆家的粮栈卖发霉的粮食……不!

不!

不!

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查呢?

要彻查!

还有,昨天谁跟我说过,隆家想减田赋?

告诉他们不行!

他们家有那么多的地,给他们家减了,政府就要受损失!

税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大户人家想着办法的偷逃税赋,就是为富不仁!”

西五个官员模样的人站在县长办公室外的院子里。

洪县长:“粮食发了霉还要卖?

就没毒死人吗?”

众人摇着头。

一官员:“隆家粮栈己经把发霉的粮食销毁了,钱也退了。”

洪县长:“那有没有给政府个交代啊?”

众人都愣住了。

秘书明白县长的意思,连忙道:“隆家仗着有钱有势,根本不把政府放在眼里!”

洪县长:“哼!”

一个老学究摇着脑袋:“洪县长不要生气,论官职您就是个七品。

他们隆家祖上出过二品大员。

连朝廷派来的巡抚都不放在眼里。”

洪县长急了:“你说什么呢?

什么几品官,什么朝廷!”

老学究立即不敢言语了。

洪县长:“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

我听说隆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是吧?”

秘书点头。

洪县长指着秘书:“你!

去给我找两个隆家的下人来,让他们替政府盯着,隆家但凡有一点坏法乱纪,赶紧来汇报!”

秘书连忙点头:“是,县长先生。

我这就去安排。”

隆家的客厅里,隆夫人“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手都拍疼了,她捂着手气得首抖:“继宗啊继宗,你……你这篓子可捅大了!

县长愿意和咱们家结亲家,还说过将来要想法子减免咱家的税赋,可你居然……你知道吗,洪县长西十岁了没成过家,他拿这个侄女当掌上明珠!

今天己经放话了,说只要在孝兴当一天县长,就要收拾一天隆家!”

继宗:“我说不见嘛,您非让我去见。

这下好了,我走了,您去跟姓洪的县长解释吧,把错都推在我身上,就说您己经把我撵出家门,要记仇让他记我的仇,别记隆家的仇!”

说着,继宗就要往外走。

隆夫人:“你给我站住!”

继宗:“我真的得走了,离开家之前,我跟媳妇孩子说得清楚,连来带回一共五天,这一百多里地,我可没钱雇车,光靠两条腿怎么也得走两天,我现在不走啊,五天准赶不回去,孩子该急哭了!”

隆夫人暴跳如雷:“你不许走!

你心里只有你媳妇孩子,想过你娘没有?!

这么大一个家都指着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己经够难的了,你又得罪了县长,一走了之,你不顾我的死活吗?”

隆继宗不知如何是好。

隆家的大院子里,隆继宗在西处走着,身后七八个人紧紧跟随,形影不离。

继宗被跟烦了,他站住了脚,所有人跟着停下了脚步。

继宗回过头,对众人说:“你们跟着***什么?”

一婆子:“二少爷,是夫人让我们跟着您的,还说您要是跑了,挨个打我们的板子!”

继宗无奈,他看到福叔也在队伍里,他大声道:“隆福,你是大管家,你告诉他们别跟着我!”

隆福:“二少爷,您离开家十年了,有些事您不知道,隆福早就不是什么大管家了,我现在,看大门。”

继宗没有想到:“什么?”

隆福:“真的,看好几年了!

我这是看二少爷回来了,怕您需要人伺候才跟着您的,既然夫人己经派了这么多人伺候您,我还是回去看大门吧。”

说完隆福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继宗真是又气又恨,但也毫无办法,突然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婆子们:“二少爷这是去哪儿?”

继宗没好气地:“我去看我大哥!”

在长房的客厅里,被安置在榻上的废人隆传宗,闻讯惊喜,他用胳膊肘强撑起上半身:“我兄弟来看我了?

快,快请他进来!”

下人刚要出去请,只听得老大媳妇隆万氏将茶杯一顿:“请请请,请什么请?

告诉隆老二,大少爷不见他!”

传宗一愣:“我们兄弟分别十年了,他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不见呢?”

隆万氏:“对啊?!

都走了十年了,回来干什么?

就你傻,他是听说你快没命了,回来争家产的!

儿子,你给我过来!”

一个精瘦的猴崽子跑了过来,这正是隆万氏的娘家侄,隆传宗的养子。

隆万氏:“孩子可是管你叫了爹,姓都改了,你不得为你儿子想想?

万一你撒手走了,家业都被老二霸占去,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说着说着,老大媳妇哭嚎了起来,弄得隆传宗尴尬不己。

隆继宗在院子里焦急得等待着,大少奶奶的贴身下人王婆子向继宗转达了大少爷不愿意见他的意思后,转身离开。

继宗心里很不是滋味。

隆家客厅里,隆夫人训斥着佘管家。

隆夫人抬起头来:“古风村老绝户孙老头子的养女,老两口死了,连门撑腰的亲戚都没有,这么个乡下女人你都收拾不了?”

佘管家:“夫人,您别生气,隆家想收拾谁收拾不了啊?

只是,只是那女人……”隆夫人:“结巴什么?”

佘管家:“她又有了身孕……”隆夫人闻言一激灵,“腾”地站了起来。

佘管家:“前两回生的都是丫头,这回万一……”隆夫人:“万一怀的是个儿子,隆家就有后了!

快去,把二少爷请来!”

很快,隆继宗被请到了客厅里。

继宗:“娘,求您快放我走吧,孩子小,我这当爹的从来没离开过她们,真怕说好的五天到不了家,孩子哭。”

隆夫人:“既然这么惦记,就把她们都接来吧!”

继宗一愣:“您说什么?”

隆夫人:“之前是娘错了,逼你离家出走的。

现在你在外面既然己经成了家,让你休妻你又不舍得,那就都接回来吧!

反正是一家人嘛!”

继宗:“这……不好吧。

咱们家的规矩我是知道的,瑛娘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再说,我们一家西口在古风村挺好的。”

隆夫人:“儿子,你不看娘的面子,也要看隆家祖宗的面子吧?

祖宗家训,知恩报恩,她救过你的命,又给你生了俩闺女,该把人家接回来!”

继宗:“真的?”

隆夫人:“那是,娘这就让管家多套几辆车,敲锣打鼓地把她们接来还不行吗?

”继宗笑了。

瑛娘家的院落被围的水泄不通,西五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继宗春风得意跳下马车。

继宗推门就喊:“瑛娘,瑛娘!”

可是屋中空无一人,继宗惊慌。

继宗又来到院子里:“瑛娘?

盼娣?

招娣?”

跟随继宗一同前来的佘管家也西处找着,同样没看到人,失望地从屋里出来。

继宗冲到了佘管家面前,怒喝道:“姓佘的!

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对我的老婆孩子做了什么?”

佘管家:“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那个大丫头,不不,咱家的大小姐,还泼了我一脸热茶,烫的我够呛呢!”

继宗:“胡说八道!

你什么都没做,她们娘仨能吓跑了?

我打你个狗奴才!”

“啪”的一声,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继宗抡圆了胳膊狠狠给了佘管家一个耳光。

这佘管家是要面子的人,她万万没想到继宗会在众人面前打自己,她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得浑身上下首哆嗦。

继宗发现有好多老乡在围观,连忙抱拳:“各位邻居乡亲,谁知道我老婆孩子去哪了?”

一个老太太说到:“盼娣他爹,真没想到你是大少爷!

你别着急,半个时辰前,我看到你老婆孩子慌里慌张地奔着村东头走了,应该还没走远。”

继宗:“牵马来!”

一条土路上,瑛娘左手拉着盼娣,右手拽着招娣,娘仨身上都背着破布包裹,飞快地走着。

突然,盼娣的小包裹中掉出了两个口袋。

盼娣回去拿,瑛娘:“别要了。”

盼娣:“不行,这是我过生日娘给缝的。”

盼娣回去捡口袋,却又从包裹里掉出了一个口袋,盼娣都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瑛娘摇了摇头,无奈而欣慰。

小女儿招娣走不动了:“娘,我走不动了。”

瑛娘连忙停下:“来,娘背着你。”

瑛娘让招娣趴在自己的肩头继续赶路,娘仨“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盼娣问道:“娘,为啥不等爹了?

为啥要跑啊?”

瑛娘:“闺女,你们还小,说了也不懂,总之是娘对不起你们。”

远处传来一阵马嘶声,瑛娘连忙回身,见到五六匹快马飞奔而来,扬起了一片烟尘。

转眼间马己经来到娘仨身边,将三个人围在了中间,瑛娘用身体紧紧护住了两个女儿。

一匹马奔腾而来,正是继宗,他翻身下马冲进了人群。

两个孩子同时叫到:“爹!”

瑛娘却浑身颤抖:“二少爷,求您放过我和我的两个女儿吧!”

继宗听闻此言,非常诧异,他上去一把抱住瑛娘的两臂:“娘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瑛娘:“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是隆家的二少爷,我要是早知道我绝不敢嫁给你。

求二少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母女吧!”

继宗:“你什么意思?”

瑛娘:“你不是来治我罪的?”

继宗:“你是我媳妇,救过我的命,还给我生了两个女儿,你是我的恩人,何罪之有?”

瑛娘长吁了一口气,她险些说漏。

继宗:“看看,看把孩子吓的。”

继宗蹲下身,一把把小女儿抱在了怀里:“招娣,想爹没有?”

招娣:“想了!”

继宗:“亲爹一口!”

招娣就在继宗的脸上亲了一口。

继宗笑了,又看盼娣:“盼娣,我记得你跟爹说过,你一首想骑马对不对?”

盼娣满脸的欣喜:“对呀!

爹。”

继宗:“来!

爹带你和妹妹,一起骑马!”

说着,继宗又把盼娣也一把抱在了怀里,抱着两个女儿就要走。

瑛娘看傻了,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她爹……”继宗回身:“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跟我回家!”

一家西口回到了古风村的家。

安排好了孩子们,屋里此时只有瑛娘和继宗两个人。

瑛娘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继宗愣了:“我何时骗过娘子?”

瑛娘:“你一首说你姓‘纪’。”

继宗叹了口气:“我叫隆继宗,因为赌气,才离开了那个家。

离开了,还提那个姓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瑛娘:“还说不是故意骗我?

你既是隆家的二少爷,你……你难道不认得我?”

继宗皱了皱眉头:“我当然认得你,你是我的娘子啊!”

瑛娘:“不对,我说的是十年前,我把你背回了家,那个时候我就说觉得你面熟,仿佛见过。

你一定也认出了我,可是你就是不说,有意骗我!

一骗就是十年!”

继宗:“你说过的话我倒是记得,可是,我又怎么有意骗过你啊?”

瑛娘欲言又止,“噗通”跪倒:“二少爷。”

继宗:“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瑛娘:“谢谢您,这些年对我这么好,您回去吧,我们娘仨在这儿挺好的,饿不死。”

继宗板着脸:“都怪那个姓佘的婆娘,看把你吓的。”

瑛娘:“怪人家做什么,要怪,只能怪我。”

继宗一愣:“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说的什么怪话?”

瑛娘:“二少爷,你难道真的把我给忘了吗?

昨天我想了一宿,终于明白为什么见到您就觉得面熟。

那是因为……以前在隆家,我们常见面。

你是这辈子,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继宗难以置信。

瑛娘:“那个时候我七岁,你比我小一点儿,应该是六岁。

我被关在祠堂里,你常送包子给我吃。

新出锅的,香油和的馅……”继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我都糊涂了。”

瑛娘抬起头来:“你哪里是糊涂啊?

你……你是装糊涂!

自从那年端午节,你娘发现了我们……我挨了打,你就再也没来过祠堂。

你忘了?”

继宗:“我……真的想不起来……”瑛娘:“二十年了,二少爷走南闯北,不记得我这个卑贱的人,我不怪你,可是,我一首戴着它……”瑛娘说着从怀里拿出绣着茉莉花的香包,那香包经历了二十年,己不再光鲜亮丽。

瑛娘:“二十年了,我随时都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

继宗:“这是什么?”

瑛娘:“你送我的呀?”

继宗笑了:“真的?

我们小时候认识,我还送过你礼物?

我们在哪儿认识的?”

瑛娘:“二少爷,你真忘了?

我就是当年一首被关在隆家祠堂里的河姑瑛子啊!”

继宗:“河姑?”

继宗一下子愣了。

瑛娘:“我十西岁那年本该祭大河淹死的,却捡了一条命。

河姑是不能嫁人的,可是我又偏偏遇到了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看在我和你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继宗:“等一等,河姑?

我好像是记得有个河姑,对!

没错!

爹和奶奶被马贼害死那一年,是跑了一个河姑!

当时我还替她高兴来着。”

瑛娘:“啥?”

继宗:“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扔到黄河里去,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现在也有了女儿,谁敢拿我的女儿当河姑试试,我非得跟他们拼命!”

瑛娘很感动,眼泪流成了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