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扶住经幢,青铜梵文在腿骨上发出蜂鸣——那些游动的笔画与钟身裂痕渐渐拼合,最终在卯时三刻的晨光里,组成了完整的"痴"字劫印。
"咚——"钟声自鸣惊起寒鸦。
明澈抬头望见十八罗汉殿的飞檐下悬着具无头僧尸,袈裟被山风鼓成招魂幡的形状。
尸身腰间铜铃的震颤频率,竟与他包袱里那截浮尸指骨的共鸣声完全一致。
僧袍忽如蜕皮般剥落。
明澈瞳孔骤缩,尸身脊背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中都嵌着粒金尘。
当山雾漫过锁骨时,金尘突然喷射而出,在空中凝成《渡厄经》残句,正是他昨夜在腿上***的段落。
"大和尚好算计。
"明澈冷笑,骨笔划破掌心。
血珠溅在经幢刹那,满地金尘突然调转方向,如嗅到腥味的虻虫般扑向他右腿的青铜梵文。
剧痛中,他看见自己三岁时的残影正跪在戒坛前,老住持的铜锥扎进腿骨时,经堂地砖下传来沉闷的钟声。
金尘侵入骨髓的瞬间,明澈听见了钟声里的密语。
他发狠将骨笔扎进钟身裂纹,青铜碎屑混着黑血喷溅而出——那裂纹深处竟嵌着半枚带牙印的指骨,断口与他右手残缺处严丝合缝。
"原来在此..."明澈喉头腥甜,五岁那夜被斩断的尾指,竟成了封印古钟的楔子。
当指骨与伤口相触时,大雄宝殿突然传来木鱼声,七十二下敲击震得梁柱落灰。
他瘸着腿撞开殿门,见三世佛掌心皆生黑莲,莲心坐着具焦尸,焦尸怀中抱着的青铜经筒,筒身轮回纹正与他腿骨梵文同频震颤。
焦尸突然睁眼,露出金尘凝聚的瞳孔:"经卷师一脉的债,该还了。
"说罢掷出经筒,筒口飞出的不是经卷,而是漫天染血的指甲盖——每片都刻着明澈的生辰八字。
明澈挥动骨笔在空中划出血符,当血珠撞上指甲盖时,竟炸出团团青焰。
火光中,焦尸的皮肉层层剥落,露出金漆浇筑的骨架。
最骇人的是胸骨内侧刻着段偈语:"青钟裂,梵文现,当以经师骨填无间。
""那就看看是谁填了谁!
"明澈暴喝,扯开染血的麻衣。
胸前七道皴裂突然睁开,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这是经卷师禁术"开目见业"。
当七只血目同时瞪向金漆骨架时,整座大殿的地砖轰然炸裂。
地宫入口显露的瞬间,明澈瘸腿上的青铜梵文突然离体,如活蛇般钻入地缝。
他追着梵文金光跃下石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骨笔坠地:九丈深的地宫中,倒悬着三百具戴青铜面具的干尸,每具尸首都咬着自己被斩断的右手,断指处金尘流转如星河。
最中央的青铜柱上,用血经写着段往事:"永夜元年,迦南寺渡尘使一百零八人,自剜佛骨封无间裂隙。
"明澈抚过斑驳字迹时,青铜柱突然龟裂,露出内里封存的琉璃匣——匣中半幅刺青人皮,绘着的《渡厄经》残章,恰能补全他掌心缺失的皴裂纹路。
当刺青触及皮肤时,明澈眼前炸开幻象:百年前的火场,素尘背对着他褪下僧衣,将整部《渡厄经》刻入血肉。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突然回头,被火舌舔舐的唇间吐出句无声的偈语。
看口型,分明是今晨古钟自鸣时,他听见的那句"三劫己成"。
"叮——"颈后忽起阴风。
明澈侧身躲过金漆骨架的扑杀,反手将骨笔钉入其天灵盖。
当黑血喷溅到刺青残卷时,地宫突然开始坍缩,三百具干尸的面具同时碎裂,露出与明澈八分相似的面容。
明澈攥着刺青残卷跃出地宫时,整座迦南寺正在晨光中崩解。
古钟彻底裂成两半,钟内滚出七颗头骨,每颗天灵盖都刻着"明澈"法名。
最年幼的头骨口中,含着片绣金线莲的衣角——正是他记忆里母亲消失前最后的残影。
正午时分,行脚僧发现山门前跪着具无头尸。
尸身右手紧握骨笔,左手掌心用金尘写着:"佛骨三百,尘劫未尽。
"有胆大的沙弥掀开尸衣,见后背整张皮被剥去,***的脊骨上,青铜梵文己蔓延至第七节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