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瞳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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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后,下界州,青鸾镇文院学堂。

“董箐瑞!

你不配为人师。”

一语惊人,约莫有三十人的学堂寂静无声,齐刷刷的目光惊愕的望向学堂后角,只见角落里绰立着一个年方十三岁的男孩,男孩名叫明溪,身形清瘦,长相冷峻,通体粗麻黄衣,双臂下垂,紧握嫩拳。

令人不解的是,此刻男孩的瞳孔充斥着红色的光芒,那眼神宛如妖夜中的魔神,怒视着前方。

他的周身劲气凌厉,丈许内竹帘书卷纷飞,气势如虹,使站在学堂前方的华服女导师董箐瑞又惊又怒,文院内首言导师名讳己是大忌,此子竟敢当众辱她不配为人师,可算得上是滔天大罪了,若不严惩,她还如何在此任教?

自尊受到挑战,心头暴虐的怒火蔓延。

不管是在上界州还是下界州,目无尊长一律被看作是个极其卑劣的习惯,即便这个尊长的品行低劣或高尚,尊长就是尊长,容不得半点质疑。

董箐瑞腹部微顶,深吸一口气,微微镇定,壮胆蹙着眉头道“尚未褪毛的山野臭虫,你有何资格说我不配为师?

今日不将你这贱种逐出青鸾文院,我董箐瑞誓不为人”“你这贱种!

休想再入下界州任何文院。”

下界州共有三十六镇,每镇家户约九百,各镇设文院以育新童,认字懂礼,新童十岁缴纳五十铜钱可入当地文院,文院每三年一考,前三甲缴纳三百铜钱可入下界州总文院,总文院五年一大考,前三甲获得入师的资格,可去下界州界主府入文官或成为各镇文院导师,每月有固定的五百铜钱可领,穷苦人家别说每月五百铜钱了,月得五十铜钱己是屈指可数。

所以各镇邻乡大肆攀比,谁家孩子入了总文院,又有谁家孩子夺得了前三甲,仿佛此誉己成了光宗耀祖之荣,倍受亲友尊宠。

除各地文院以外,下界州还设有武院,武院只此一座,地位比文院高,毕竟乱世之中光靠有钱还不行,拳头硬才可破拦路虎,武力才算是正儿八经的真本事。

入武院的基础条件是单臂挥拳达一千斤,武学之中称为破脉境,身体原有的筋脉存在壁垒,破除壁垒,激发肉身潜能,算是触摸到了武道的门槛儿。

除了天生神力或华贵富人,少有穷迫者能练达千斤巨力,养基灵药的花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新童能入武院者寥寥无几,有十几年未见一人通过。

武院五年举行一次武斗,夺得前三甲可入妖魔卫,妖魔卫每月可领八百铜钱,比文官导师略高些,不过妖魔卫还可斩妖魔另获赏钱,妖魔级别越高拿钱越多,凑个一二十年,就能购买飞舟牌前往中界州了,所以从眼下看,武院更吃香,只不过入武院的门槛儿,几乎是生下来有就有,没有几乎是终生无缘跻身了。

两院之上有界主府受人皇之命统揽着全局,除了日常收供奉以外,界主府一般不出来干扰江湖事,除非发生难以平复的乱局。

董箐瑞的爹在下界州总文院混得一个副职,她自然有将明溪逐出文院的自信和底气,也断然相信此举可击溃明溪的心理防线,让明溪跪着向她磕头赔罪,给自己找回些颜面。

一般家境的孩子,如果在下界州被逐出文院,相当于是断绝了大半的生路,赚钱生存本来就难,而武院是遥不可及的梦,文院自然成了唯一的阶梯,此种惩罚,相当于把一个家庭的屋顶掀了,无任何家庭能承担的起。

然而角落的男孩似乎对董箐瑞的威胁,充耳不闻,赤红眼眸依旧犀利的慑人心魄,周遭的气势不减反增,疯狂壮大的气息外溢,压的董箐瑞快要俯身。

赤红双眸宛如一条铁索般死死锁定董箐瑞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可知,何为道?

你可知,授何业?

你可曾,解我受不公之惑?

你都没有!

你有的只是趋权附势的丑态,将学堂之人分三六九等,见富贵人家的孩子喜笑颜开,见我,沐安,马怀志,家境不佳者皆是不屑和厌弃,贵哥儿朝***鞋拉尿,你如不见,他们每日打我,骑我身,你不相阻,反而嬉笑,我只不过是看了宗浩一眼,你便说我是恶意挑衅,罚我到茅房挑粪,此种行径有何资格可为人师?”

很难想象,如此言论竟出自一个十三岁少年之口,董箐瑞有些懵,仿佛自己在跟一个甲子的老者对话,不绝的气势加上无力反驳的摄魂追问,让她顿时乱了方寸。

忙青脸怒吼一声,“卑贱臭虫,还敢妄言,立刻滚出我的学堂”“若不是当年你爷爷跪着求我爹的份上,真不该让你这种野种入我的学堂来诬蔑我,师者令牌,乃是总文院所定,你有什么资.......”话没讲完,突然暴增的气压将董箐瑞按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她的脸紧贴地面颤动,自小被人高捧的董箐瑞,生平第一次遭到如此折辱,而让她受辱的,只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十三岁少年。

少年飞身凌空暴喝“董箐瑞!

其身不育,何以育人?

其身不正,何以正人?”

讲完突然整个人气势骤降,双眼一闭,瘫软倒地,陷入了昏迷。

睦安,马怀志,两人起身想要去扶。

董箐瑞青脸颤颤巍巍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咬牙切齿,“今日谁敢扶那个冒犯我的贱种,自此以后莫想再入下界州任何文院!”

“不过是一条臭虫的贱命,死在那里最好。”

学堂无人敢动,毕竟家家户户花大半年时间攒够学费,都盼着子女成龙成凤,被逐出文院可不见得是一件小事,没人能受得起。

“怎么回事啊?

大呼小叫的”,青鸾镇文院院长丘智鹏闻声赶来,大步走进学堂一瞧,鸦雀无声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的紧张,丘智鹏顺着学童们的目光看去,角落里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他大袖一甩,匆忙走到少年身前弯腰抱起问道:“这是咋回事?

生病了吗?

咋没人过去搀扶一下?”

丘智鹏抱起了明溪,躺在怀中的少年很瘦弱,重量也轻。

董箐瑞不屑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小畜生目无尊长,无故冒犯我,眼睛里发着红色的光,讲完几句不着边的话就成这样了。”

丘智鹏不解,“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该不会是着魔了吧?”

需要赶快送他回家,抓紧医治才行,丘智鹏抱着明溪出了学堂门,摇摇晃晃向镇上走去。

竹帘微动,学堂中寂静无声,谁也不想成为董箐瑞宣泄怒气的对象。

董箐瑞冷冷道:“今日无心教书了,都早些滚了吧,记着!

全忘了今天发生的事,若发现谁走漏的声响,休怪我无情。”

众学童耷拉脑袋离去,咋跟家里交代呢?

这么早回去,被认为是逃学了,难逃皮肉之苦。

“宗浩你留下,你爹托我给你加习功课。”

董箐瑞转而一笑,叫住一个前排的华服男孩。

宗浩是中界州宗家公子的下界州私生子,前些年宗浩入学,那公子豪掷一金,也就是下界州一万钱,让董箐瑞好生培养他的孩子,说将来可是要带到中界州去的,董箐瑞可不敢马虎,每日臆想着,等她教好了宗浩,那公子来领人的时候,指不定又高兴地豪掷几金呢,又或者动动媚相,试着拉近与那位公子的关系,顺位挤上中界州也是一桩绝妙的美事。

不过今日之辱,她深深记下了。

不到两刻钟,丘智鹏己抱着明溪,来到了杨老头家栅栏门外,仓促呼喊几声,是一个佝偻老妇人过来开的,老妇人见丘智鹏怀中紧闭双眼的明溪,颤颤巍巍柳枝拐杖都不利索了,“我的小溪儿咋了?”

欲伸手去摸,丘智鹏一路跑来胳膊很困,喘着气看了看老妇人,“老人家进去再说吧。”

老妇人转头朝屋头喊,“犟驴,还不快死来,溪儿出事了。”

“溪儿咋了?”

一间土墙瓦屋内,冲出一个老头儿,花白胡须一寸,体格有些瘦弱,一身白布衣也是单薄。

丘智鹏快步抱明溪向瓦屋走去,二老紧随其后。

进屋将明溪放到土炕上,丘智鹏转身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听董导师说是,孩子的眼睛发着红光,讲完一些胡话就成这样了。”

“着魔了,定是着魔了。”

老妇人大急。

“赶紧去药老那里,说不定还有的救,可别让妖魔卫把溪儿斩了去。”

青鸾镇占地一百余里,药老住在青鸾镇以外的元武湖边,离杨老头家十里路。

不知药老来自何处,三十年前来元武湖边定居,话少喜静,无人知其真名,平日里为各镇百姓看病配药,人看上去还很老,所以小镇的人都叫他药老。

三十年来药老的气色和神态如常,丝毫不见耄耋的痕迹,于是有人猜测药老可能有长生不老药,还真有中界州之人前来重金欲购,均无所获。

听到红眼,杨老头也是吓惨,瘦弱身骨抱起明溪大步如飞,夺门而去,还真怕明溪是着魔了,被妖魔卫误砍了去,不过这么久不见妖魔卫过来,应该不是着魔,妖魔卫腰间的妖魔佩,可是能第一时间探寻到妖魔气息的。

离家不远处有马车驿站,花五铜钱可坐三十里来回,一般杨老头可不敢坐,毕竟他采药挖笋一个月还不到十五钱,不过今儿个必须要阔一把,孙儿要紧些。

等二老带着明溪上了马车,丘智鹏慢慢悠悠踏上了回文院的路。

马车疾驰,两刻钟元武湖己到,湖边很是青翠,依山傍水有林,竹林边的庭院自是药老的住处,庭院墙体多为石碶,内有竹亭一座,草屋二间,瓦屋三间,木门时常敞开着,无任何牌匾,布置的很是随意。

“药老,救救我家娃儿吧,我可怜的孙儿着魔了。”

老妇人进门大嚎,杨老头抱着明溪快步朝竹亭走去,竹亭平常是药老诊病的地方。

进门见药老端坐案前,老者白胡西寸,打理的很顺,青灰色长袍,眼慈面祥,起身示意杨老头将明溪放到旁边的床上,杨老头无声照做,老妇人紧张的向药老点点头。

药老走近床边,伸出二指触向明溪的手腕处,旁人自然看不到药老指尖光芒微闪,突然道:“你来的有些迟啊。”

老夫人大惊,一边嚎,一边拽着药老的胳膊摇晃道:“溪儿啊,呜~呜~呜,我可怜苦命的溪儿,药老你快想想办法,您老一定有办法的啊,啊~唔”,“我的溪儿无血无伤,怎么来迟了呢?

真的就这样没了吗?”

杨老头也落泪,悲伤地自责。

可谁曾想药老又冷不丁来一句,“孩童无恙,只是消耗过度了些,喝些补汤,休息片刻即可恢复”。

老妇人大怒,拿拐杖指着药老的脸,“你这老叟,娃儿生死岂能当儿戏胡乱语,害我二人心生疾苦,我一拐杵死你。”

好在被杨老头拦住了,不然真杵到药老脸上了。

药老也有些惊,这妇人比厨娘还虎,不过他没有理会,转头目光看向杨老头,“叫药师熬些补药吧。”

杨老头闻声不发一言转身离去,老妇人也跟着出去了,颤巍走在杨老头身后的老妇人叮嘱道:“可别舍不得你那几个铜子儿,娃身子骨太弱了,熬贵一点的药好的快,大不了你晚上也去采药挖笋,慢慢凑年贡。”

杨老头满是无语。

在不超出积蓄的前提下,杨老头自然不会买差的药,毕竟年底前还要留三十铜钱纳贡呢,纳贡人皇立的规矩,不纳贡只能被逐出村子被阴兽分尸,更像是一种保护费。

待二人走后,药老定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明溪,神情凝思。

“五百年了,你来的有些迟。”

“不过迟归迟,总该有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