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指尖微芒与钢铁的碰撞
耳边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而是熟悉的城市喧嚣骤然灌入耳膜——尖锐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远处工地打桩机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行人的谈笑声、店铺播放的音乐……混合着初夏午后微热的空气和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汽车尾气味道，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正站在一条老旧的、行人稀少的后巷里。
身后是一堵斑驳脱落的红砖墙，墙根下堆着几个被压扁的废弃纸箱，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绕着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垃圾酸腐味。
这里，就是他进入那个名为“青云宗”的神秘空间的入口坐标。
罗昊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印着褪色logo的廉价T恤和洗得发硬的牛仔裤，与之前进入时并无不同。
但他能无比清晰地内视到，丹田处那丝微弱却真实流转的暖流，如同新生的火种，顽强地燃烧着。
掌心，那块温润的掌门令牌安静地躺着，光芒内敛。
他抬起头，望向巷口外车水马龙、光影交错的街道，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构成一片冰冷的钢铁丛林。
现代都市的繁华喧嚣，与脑海中那座空旷死寂、如同时间坟墓的破败仙殿，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招弟子…”罗昊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感受着那丝微弱的灵力在体内循环带来的奇异力量感，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带着点自嘲、又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在这地方…招十个相信修仙的？
还得是三十天内？”
生存的压力和任务的紧迫感，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压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苦笑了一下。
下午三点半，阳光依旧毒辣。
罗昊推着他那辆半旧、漆皮剥落的电动车，停在“鲜味居”川菜馆油腻腻的后门。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辣椒、花椒爆炒的香气，混合着食物残渣和潲水的复杂气味。
“昊子！
快！
大胆！”
胖乎乎的老板老刘从后厨探出半个油光满面的身子，脖子上搭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急吼吼地把一个沉重的大号保温箱塞到他手里，“‘芳华苑’的！
地址在单子上贴着！
西份水煮鱼，两份毛血旺，还有一堆小菜！
客人催得紧！
骑稳当点，汤洒了这单就白干了！”
保温箱沉甸甸的，隔着厚实的箱壁都能感觉到里面滚烫的温度，红油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罗昊没吭声，只是默默点头，熟练地把箱子用松紧绳牢牢固定在电动车后座上，瞥了一眼订单地址——芳华苑，城东新开发的高档小区，离这儿差不多十公里。
他拧动电门，老旧的电机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慢悠悠地汇入午后略显拥堵的车流。
电动车吭哧吭哧地跑着，速度表指针在30公里/小时左右艰难地摆动。
罗昊心里有点急。
丹田里那丝微弱的灵力，自从离开青云宗空间后，就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水滴，消耗得极快，现在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缕细线，极其勉强地维持着炼气一层那点可怜的基础，境界甚至隐隐有跌落的趋势。
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根本无法补充这种消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消耗本就不多的储备。
“必须搞到灵石……”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紧紧缠住了他。
新手礼包的十块下品灵石，一块用来灌顶理解功法，剩下的九块就是救命稻草，是他在这末法时代唯一的修炼资粮。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那本薄薄的《青云炼气诀》，隔着粗糙的牛仔布料，能感受到它坚硬的棱角。
招弟子…这任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
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一阵刺耳的、如同受伤野兽疯狂咆哮般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街道上所有的噪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蛮横！
罗昊下意识地偏头望去，瞳孔骤缩！
只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造型低矮、线条凌厉，如同匍匐捕猎的猛兽，正从一个岔路口以极其蛮横、毫无预兆的姿态强行并线！
目标首指他前方不远处一辆正常行驶的白色小轿车！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完全是***式的冲撞！
太快了！
距离太近了！
根本来不及反应！
白色小车的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吓懵了，出于本能，猛地向右急打方向盘试图躲避！
但这仓促的闪避，在红色跑车狂暴的速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哐——！！！”
一声沉闷又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撞击声炸响！
红色跑车的车头如同重锤，狠狠撞在了白色小轿车的左后侧门！
巨大的冲击力让白色小车瞬间失控，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如同一个被暴力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带着无可阻挡的势头，朝着路边的人行道凶猛甩去！
更可怕的是，失控旋转的车尾，如同一条致命的钢鞭，正正对着一个刚从旁边便利店玻璃门走出来的年轻女孩！
女孩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饮料和一包薯片。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失控冲来的钢铁巨兽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惊恐地睁大到极限，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急速逼近、扭曲变形的钢铁车尾！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周围人群爆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危险！
死亡近在咫尺！
罗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丹田里那丝本就微弱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灵力，在这生死一瞬的强烈***下，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冷水，“腾”地一下剧烈燃烧起来！
求生的本能和对无辜者的保护欲，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算计！
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维快了无数倍！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双脚在电动车踏板上猛地一蹬！
全身的力量，连同丹田内被疯狂榨取出来的最后一丝可怜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腿！
“起！”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卡在喉咙深处。
嗡！
一股无形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骤然从他脚下爆发！
那辆沉重的、载着保温箱的电动车，竟被他这拼尽全力的一蹬，硬生生向后滑出去一米多远，轮胎在地上擦出清晰的痕迹！
而罗昊的身体，则在那微弱却真实的灵力加持下，以一种完全超越人类极限的轻盈姿态，如同离弦的劲弩，又如同扑击的猎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撕裂空气射了出去！
快！
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就在失控的白色轿车那沉重的、带着死亡呼啸的车尾即将狠狠扫中女孩纤弱身体的前一刹那！
罗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女孩身侧！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流畅与精准。
左手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扣住女孩纤细的腰肢，那力道既坚定无比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瞬间将她轻盈的身体从原地带离！
同时，他的右臂肌肉在刹那间贲张，衣袖下的青筋根根凸起，那最后一丝被榨取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贯注其上，手掌并拢如刀，在千钧一发之际，朝着那带着巨大惯性、呼啸撞来的车尾侧面，斜斜地、精准无比地一推一卸！
嘭！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锤敲打在皮革上的撞击声响起！
时间仿佛再次定格。
失控旋转的白色轿车，那沉重的钢铁车尾，竟被他这蕴含微弱灵力、妙到毫巅的一掌，硬生生改变了方向！
带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地面的噪音，擦着女孩刚才站立的位置不到十公分，一头狠狠撞在了路边一棵碗口粗的坚实行道树上！
咔嚓！
树干剧烈摇晃，枝叶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
白色轿车的前脸深深凹陷进去，引擎盖扭曲变形高高翘起，安全气囊“嘭”地弹出，瞬间充满了驾驶舱，车头开始冒出缕缕白烟。
而罗昊，抱着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剧烈颤抖的女孩，借助那一推的反作用力，如同落叶般轻盈地旋身，稳稳地落在几米开外的人行道上。
落地时，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掏空般的绞痛和极度的空虚感！
那丝维持他炼气一层的灵力，彻底耗尽了！
身体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哀鸣，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被他抱着的女孩，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手中那个塑料袋早就掉在地上，饮料瓶滚出老远，薯片袋子被踩得稀烂。
“没…没事了。”
罗昊松开手，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掩饰不住的剧烈喘息和深深的疲惫。
他强撑着弯下腰，想去捡地上那个滚落的饮料瓶，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首到这时，周围死寂般的空气才像被打破的玻璃，骤然爆发出巨大的、混乱的声浪！
“我的天啊！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那个人飞过去了？！
我眼花了？！
他怎么能那么快？！”
“他…他用手推开了车？！
那车还在高速旋转啊！
这怎么可能？！”
“拍下来没有？！
谁拍下来了？！
快发给我！！”
“快！
快报警！
叫救护车！
看看车里的人！”
人群瞬间如同潮水般围拢过来，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罗昊身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发现超自然现象的好奇。
议论声、尖叫声、手机拍照录像的咔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噪音漩涡，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罗昊牢牢困在中心。
那个被救下的女孩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看着罗昊毫无血色的脸、微微颤抖的手和额头的冷汗，泪水瞬间如同决堤般涌了上来，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谢…谢谢你！
真的…真的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鞠躬。
罗昊强忍着身体的极度虚弱和丹田的空绞痛楚，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苍白的笑容，对她摆了摆手，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角落瘫倒，检查一下自己几乎崩溃的身体状况。
他瞥了一眼自己那辆被蹬出去老远的电动车，保温箱还好端端地绑在上面，里面的汤水似乎奇迹般地没洒。
他分开拥挤好奇的人群，步履有些虚浮踉跄地走向自己的电动车。
周围的目光和议论如同实质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只想逃离。
“哥们！
等等！
留个联系方式啊！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女孩在后面急切地喊着。
“高手！
太牛了！
你是练什么的？
轻功吗？
还是内家功夫？”
“***！
刚才那一下帅爆了！
绝对是电影特效级啊！
你是怎么做到的？”
“拍到了拍到了！
我全拍下来了！
发网上去绝对炸！”
罗昊充耳不闻，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关注。
他跨上电动车，拧动电门，老旧电机发出嗡嗡的、有气无力的***声，载着他和那份快要凉掉、却己无关紧要的外卖，在无数道或震惊或探究或崇拜的目光注视下，汇入依旧喧嚣的车流，仓惶离去。
他没有回头。
身后，那辆肇事的红色跑车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花哨紧身衬衫、头发染成刺眼金色的年轻男子骂骂咧咧地钻了出来，对着冒烟的白色轿车和围观的群众破口大骂，似乎想撇清责任。
但此刻，几乎没多少人注意他。
所有人的手机镜头、所有的议论焦点，都牢牢锁定在那个骑着破旧电动车、穿着廉价T恤、却在生死关头爆发出非人力量的神秘青年身上。
罗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但关于他“飞身救美”、“掌推失控车尾”的影像片段和模糊描述，却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水滴，在无数个手机屏幕和社交网络的节点上，瞬间引爆！
标题党们兴奋地敲下键盘：“外卖小哥天神下凡！”
“现实版超级英雄？”
“神秘武术高手现身街头，肉身挡汽车！”
……一场席卷网络的巨大风暴，正在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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