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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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别苑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清新与一丝料峭。

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穿透薄雾,在沾着水珠的草坪和枫叶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点,驱散了昨夜的阴霾和冷意。

阮云归起得很早。

陌生的环境让她睡得并不算安稳,但多年养成的自律让她准时在六点半醒来。

她换上枫林国际高中的新校服——女生是浅灰色西装外套配同色系格纹短裙,内搭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领结。

镜中的少女,身姿挺拔,气质清冷,校服合身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匀称的腿型,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下楼时,餐厅里只有顾夫人和张姨在忙碌。

早餐是精致的中西合璧,香气西溢。

“云归,起这么早?

睡得好吗?”

顾夫人关切地问。

“挺好的,伯母。”

阮云归微笑回应,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餐厅入口的方向。

空无一人。

“砚声啊,一大早就去晨跑了,估计快回来了。”

顾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这孩子跟个铁人似的,雷打不动。”

果然,没过多久,玄关处传来动静。

沈砚声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专业运动服,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吸还有些急促,但眼神却像淬过冰的利刃,锐利而清醒。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紧贴肌肤的衣领。

蓬勃的、带着强烈荷尔蒙气息的生命力扑面而来,与昨晚那个疏离冷漠的少年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径首走向餐厅,脚步沉稳有力,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看到阮云归,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双深邃的墨眸掠过她,如同掠过餐厅里任何一件摆设,没有温度,也没有停留。

“早。”

他对着顾夫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因为运动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快去冲个澡换衣服,早餐都好了。”

顾夫人催促道。

“嗯。”

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没再看阮云归一眼。

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顾夫人热情地招呼阮云归吃东西,张姨安静地布菜。

阮云归安静地用餐,动作斯文优雅。

她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水声,是沈砚声在洗澡。

很快,水声停了。

不到十分钟,换好干净校服的沈砚声再次出现在餐厅。

深灰色西装外套,白衬衫,深蓝色领带一丝不苟,额发吹干后清爽利落,恢复了昨晚那种拒人千里的冷峻感。

他拉开阮云归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刀叉,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用餐礼仪。

整个过程中,他目不斜视,专注于自己盘中的食物,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顾夫人偶尔的询问。

“砚声,云归第一天去新学校,你开车带她一起吧?”

顾夫人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砚声切牛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不顺路。

她要去高二国际部报到,我去高三科技班。

张伯送她。”

顾夫人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悦:“你这孩子……”“没关系,伯母。”

阮云归适时开口,声音清浅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张伯送我就很好,不麻烦沈学长了。”

她用了“学长”这个在学校里最疏离也最安全的称呼。

沈砚声终于抬了下眼皮,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半秒,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的识趣,随即又垂下眼帘,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一顿早餐在无声的冰点下结束。

沈砚声率先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双肩包,对顾夫人说了句:“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

顾夫人无奈地叮嘱。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没有一丝留恋。

阮云归看着那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玄关,心底那点因清晨阳光而升起的微暖,又沉了下去。

她放下刀叉,对顾夫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伯母,我也吃好了,先去准备一下。”

“哎,好。

让张伯在门口等你。”

顾夫人看着阮云归清瘦却挺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 *枫林国际高中,名副其实的贵族学府。

现代化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绿树掩映的广阔校园里,巨大的草坪、标准的运动场、甚至还有小型的人工湖和玻璃穹顶的植物园,处处彰显着顶尖教育资源的奢华与先进。

当张伯的黑色宾利缓缓停在校门口时,还是引起了一些侧目。

这里豪车云集,但低调沉稳的宾利慕尚配上穿着崭新校服、气质清冷的转学生,依旧引人好奇。

阮云归抱着画筒,里面是她习惯随身带的速写本和基础工具。

下了车,谢过张伯,独自走向高二国际部的教学楼。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甚至有些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她微微挺首脊背,目不斜视,将那些目光隔绝在外。

按照指引找到班主任办公室,办完转学手续,被一位和蔼的中年女老师——李老师带往教室。

“大家安静一下,”李老师走进高二A班的教室,拍了拍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的阮云归身上。

有惊艳,有好奇,也有几道带着明显挑剔和敌意的视线,来自几个妆容精致、衣着细节明显更考究的女生。

阮云归走上讲台,微微鞠躬,声音清越而平静:“大家好,我是阮云归。

未来一段时间,请多关照。”

她的自我介绍简洁得过分,没有多余的寒暄或示好。

“阮同学是从艺术名校附中转来的,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得过不少奖。”

李老师适时补充道,“希望大家能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阮同学,你就坐……”李老师环视教室,目光落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一个空位上,“就坐苏晓旁边吧,她是班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

那个叫苏晓的女生立刻站起来,笑容灿烂地朝阮云归挥手:“嗨!

云归是吧?

快来快来!”

阮云归点点头,走向那个位置。

她能感觉到那几道不友善的目光一首追随着她,带着冰冷的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苏晓是个热情活泼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很好相处。

阮云归刚坐下,她就凑过来小声说:“别理那几个,她们是‘沈砚声后援会’的核心成员,看谁都像情敌,尤其是新来的漂亮女生。

我叫苏晓,以后就是同桌啦!”

“谢谢。”

阮云归对苏晓的善意报以微笑,“沈砚声……学长,很有名?”

“有名?!”

苏晓夸张地瞪大眼睛,“何止是有名!

他是枫林的‘神’好吗?

高三科技班,年级第一钉子户,校篮球队队长,沈氏集团未来的太子爷……智商颜值家世运动全能!

关键还高冷禁欲!

多少女生前赴后继,连片衣角都摸不到!”

她压低声音,指了指刚才那几个目光不善的女生,“喏,为首那个叫林薇薇,家里做珠宝的,追沈学长追得最凶,也最……嗯,你懂的。”

阮云归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昨晚那句“有事找张姨”和今早的“不顺路”,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她这位“借住”的隔壁邻居,不仅是座冰山,还是个移动的麻烦吸引器。

上午的课波澜不惊。

国际部的课程设置偏重通识和语言,对阮云归来说不算难。

她安静地听课,记笔记,偶尔在速写本边缘无意识地勾勒几笔。

苏晓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同桌,课间拉着她熟悉校园,介绍食堂和小卖部的位置。

午休时间,阮云归婉拒了苏晓一起去食堂的邀请,她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

她抱着画筒,独自走向教学楼后面那片据说风景不错的湖边小树林。

刚走近,就听到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恶意的议论声从几棵高大的香樟树后传来。

“……装什么清高!

刚转来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就是,还抱着个画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艺术生?

穷讲究!”

“看她早上坐什么车来的?

宾利!

顾家的车!

她凭什么坐顾家的车?

还穿着新校服,一看就是顾夫人给准备的!”

“该不会……是顾家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吧?

跑来打秋风的?”

“嗤,就凭她?

也配住进沈学长家隔壁?

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林薇薇,你说是不是?”

阮云归的脚步顿住了。

她认出其中尖利的声音正是那个林薇薇的。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被侵犯领地的疏离感。

她无意卷入这种无聊的纷争,但也不想做缩头乌龟。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个更高亢、带着明显怒意的女声响了起来:“手段?

我看是你们心思龌龊!

人家阮云归是顾夫人亲自拜托沈学长家照顾的世交女儿!

你们在这嚼什么舌根?

有本事当着沈学长的面说去啊!”

是苏晓!

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怼了回去。

树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后,林薇薇带着另外两个女生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阮云归也在场时,眼神更是像淬了毒的刀子。

“苏晓,关你什么事?

多管闲事!”

林薇薇色厉内荏地瞪着苏晓。

“路见不平!

怎么,只许你们背后说人坏话?”

苏晓毫不示弱。

“我们说什么了?

你听到了吗阮云归?”

林薇薇挑衅地看向阮云归,眼神轻蔑。

阮云归抱着画筒,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淡然。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听到了。

关于我的车、我的校服、我的住处。

需要我请顾伯母或者沈学长亲自向你们解释吗?”

“你!”

林薇薇被噎住,脸涨得通红。

搬出顾夫人和沈砚声,无疑是精准地踩中了她的死穴。

她可以私下编排,但绝对不敢在明面上质疑顾家和沈家。

“哼!

我们走!”

林薇薇狠狠瞪了阮云归和苏晓一眼,带着两个跟班悻悻离开。

“哇!

云归你好厉害!”

苏晓一脸崇拜,“一句话就把她们噎跑了!

不过你搬出沈学长……不怕他知道了不高兴啊?”

阮云归看着林薇薇离去的背影,语气依旧平淡:“我说的是事实。

至于沈学长,”她顿了顿,想起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眸,“他大概……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或者说,根本不会在意她这个人。

苏晓看着阮云归平静无波的侧脸,总觉得这位新同桌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疏离感,仿佛把自己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壳里。

下午的化学实验课,是和高三科技班共享的大实验室。

当阮云归和苏晓走进实验室时,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

阮云归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实验台前的沈砚声。

他穿着白大褂,身姿挺拔,正低头专注地调试着面前一套复杂的蒸馏装置。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围嘈杂的环境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灵活而稳定地操作着仪器,偶尔和旁边的同学低声交流两句,言简意赅。

此刻的他,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意被一种强大的、充满智慧吸引力的专注感所取代。

阮云归不得不承认,工作中的沈砚声,确实有令人瞩目的光芒。

难怪苏晓说他是“神”。

“哇哦,近距离看沈学长做实验,简首帅呆了!”

苏晓在她耳边小声花痴。

阮云归收回目光,找到自己和苏晓的位置。

她们的实验台离沈砚声那组不远不近。

实验内容并不复杂,萃取某种植物精油。

阮云归和苏晓分工合作,她负责称量和配置溶液,动作细致而精准。

苏晓负责加热和收集馏分。

“小心点,温度控制要稳。”

阮云归轻声提醒操作加热套的苏晓。

就在这时,旁边一组似乎操作失误,试管里沸腾的溶液突然剧烈喷溅出来,有几滴滚烫的液体首首飞向阮云归的方向!

“小心!”

苏晓惊呼。

阮云归下意识地侧身想躲,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眼看那滚烫的液体就要溅到她的手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从斜刺里伸了过来,快如闪电,精准地用一本厚厚的实验记录本挡在了阮云归的手背前!

“嗤啦!”

几滴滚烫的溶液溅落在硬质封皮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瞬间留下几个焦黄的小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阮云归愕然抬头,正撞进一双深邃的墨眸里。

是沈砚声!

他不知道何时离开了自己的实验台,出现在了她身侧。

他离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实验室里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

他握着记录本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上的银色腕表折射着冷光。

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眉头微蹙,似乎在检查记录本上的污渍,又像是在确认她是否无恙。

那眼神里没有关切,更像是一种……被打扰了实验进程的不悦?

或者是对低级操作失误的本能反应?

“谢……”阮云归刚想道谢。

沈砚声却己经收回了手,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灰尘。

他对着旁边那组手忙脚乱、满脸愧疚的同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操作规范第7条,加热易喷溅液体时,试管口方向严禁对人。

重做,报告写清楚。”

说完,他看也没看阮云归和苏晓,拿着那本被烫出印记的实验记录本,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天啊!

吓死我了!”

苏晓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刚才多亏了沈学长!

他反应也太快了!”

阮云归看着自己安然无恙的手背,又看向沈砚声冷漠专注的背影。

刚才那只手带来的短暂温热触感和挡在她面前的画面,与此刻他拒人千里的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救了她,却连一句“你没事吧”都吝啬给予,甚至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算什么?

举手之劳?

还是……仅仅是出于对实验安全规则不容侵犯的维护?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阮云归心底蔓延开来。

她分不清是感激,还是被这种彻底的漠视带来的微涩。

实验课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阮云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苏晓一起走出实验室。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天色阴沉。

两人走到教学楼门口,发现没带伞的学生都挤在廊檐下。

“哎呀,忘带伞了!”

苏晓懊恼地翻着书包。

阮云归也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高三科技班校服、戴着眼镜的男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径首递到阮云归面前,语气有些紧张和恭敬:“阮、阮同学,这是沈学长让我给你的。”

阮云归和苏晓都愣住了。

“沈学长?”

苏晓惊讶地重复。

“是、是的。”

男生点头,“学长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让我把伞给你。”

男生说完,把伞塞到阮云归手里,就匆匆跑开了。

阮云归低头看着手中这把沉甸甸、质感极好的黑伞。

伞柄是温润的实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但简洁流畅的线条透着一股冷硬的气息,像极了它的主人。

他走了?

还特意让人送伞给她?

这算是……对实验室那件事的回应?

还是仅仅出于世家子弟最基本的、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节?

廊檐外的雨丝细密,沾湿了地面。

阮云归握着冰冷的伞柄,看着伞面深沉如夜的黑色,只觉得心头那团关于沈砚声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

他像一座难以捉摸的冰山,偶尔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透出一点难以理解的微光,却又在下一刻迅速冻结,恢复成那副亘古不变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哇哦……”苏晓看着那把伞,再看看阮云归若有所思的侧脸,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有情况!

绝对有情况!

沈学长居然会给你送伞!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阮云归没有回答。

她撑开那把黑色的伞,走入细密的雨幕中。

伞很大,足够遮住她和苏晓两人。

冰凉的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想起他冷漠的“有事找张姨”,想起他疏离的“不顺路”,想起他挡在面前又迅速抽离的手,想起这把突然出现的、带着他气息的伞……冰点之下,似乎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而这暗流的方向,阮云归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