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ICU外的豺狼
这里的空气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冰冷气味,连灯光都透着一种惨白,照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反射出人心底的焦灼与算计。
与刚才洲际酒店那场喧嚣的毁灭盛宴相比,这里是另一个无声的战场,弥漫着更阴冷、更粘稠的恶意。
加长轿车无声地停在专用通道口。
秦砚并未下车,他坐在车内,深邃的眼眸透过单向车窗,看着医院大楼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入口。
“需要留人?”
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必。”
我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医院特有的寒意扑面而来,“清理门户,人多反而碍事。”
秦砚没有坚持,只是微微颔首:“小心暗处的爪子。”
“多谢。”
我关上车门。
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秦砚西装上清冽的雪松气息,但此刻,我的心底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沈国栋,我的好叔叔,沈家倒塌时,他可是“功不可没”!
整理了一下情绪,我迈步走向ICU。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某种宣告。
还未走近沈父所在的ICU病房,远远就听到了压抑的争执声。
“……二哥!
你讲点道理!
大哥现在这个样子,公司群龙无首,股价天天跌停!
那些债主天天堵门!
我是为沈家好!
这份授权书,必须签!”
一个刻意拔高、带着虚伪焦急和贪婪的男声,正是沈国栋!
“国栋!
你……你这是趁人之危!
大哥还没醒!
念薇她……”一个略显苍老虚弱的声音在反驳,带着愤怒和无力,是我父亲的挚友,也是沈氏元老之一的陈伯。
“念薇?
哼!
一个丫头片子,早不知道跑哪里躲债去了!
她能顶什么用?
现在只有我能稳住局面!”
沈国栋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和志在必得,“陈伯,你一把年纪了,别多管闲事!
签字!”
“我……我不签!
我要等念薇回来!”
陈伯的声音带着倔强。
“等?
等不及了!
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沈国栋的声音陡然变得凶狠,“来人!
帮陈董‘清醒清醒’!”
“你们想干什么?!
放开我!
沈国栋!
你……唔……”陈伯的惊呼和挣扎声传来,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我眼神骤然冰寒!
脚步加快,瞬间转过走廊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怒火瞬间升腾!
沈父所在的ICU病房外,沈国栋一身笔挺的西装,红光满面,哪有一丝为兄长担忧的样子?
他正得意洋洋地拿着几份文件。
而他带来的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黑西装保镖,正一左一右死死架着头发花白、身体虚弱的陈伯!
其中一个还用手粗暴地捂着陈伯的嘴!
旁边站着几个护士,脸色发白,想上前阻止又不敢,显然被沈国栋的保镖震慑住了。
“沈国栋!”
我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走廊的嘈杂!
所有人都是一惊,猛地回头!
沈国栋看到我,先是瞳孔一缩,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惊喜”和“关切”:“哎哟!
念薇!
我的好侄女!
你可算回来了!
你爸他……他情况很不好啊!
伯父我担心死了!
正和陈董商量着怎么帮你爸稳住公司呢!”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授权书往身后藏。
那两个保镖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对陈伯的钳制。
陈伯趁机挣脱,剧烈地咳嗽着,老脸涨得通红,指着我,又指着沈国栋,气得浑身发抖:“念……念薇!
你……你回来就好!
他……他想抢你爸的公司!
逼我签授权书!
让他当董事长!
还要……还要贱卖你爸在城东那块救命的地皮!”
城东地皮!
那是沈家最后的核心优质资产!
也是父亲计划用来翻身的最后希望!
沈国栋这头豺狼,不仅要夺权,还要彻底断送沈家翻身的可能!
沈国栋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陈伯!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为了沈家!
念薇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他转向我,挤出“慈祥”的笑容:“念薇,你别听陈伯瞎说,他老糊涂了!
伯父这都是为了你爸,为了你啊!
你看你现在,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快,把这份授权书签了,让伯父帮你爸打理公司,也好快点筹钱给他治病……”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份文件递到我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贪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仿佛我不签,就是不孝,就是不懂事!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看着他身后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再看看陈伯被勒红的手臂和愤怒的眼神,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冲破理智!
为了我父亲?
为了我?
在我父亲被顾家和他联手气倒时,他在哪?
在沈家被蚕食鲸吞时,他在哪?
在我被顾明轩当众羞辱时,他在哪?
现在,父亲躺在ICU生死未卜,他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带着打手,逼迫元老,要夺走沈家最后一块血肉?!
“呵……”我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杀意。
沈国栋被我笑得心里发毛,强撑着:“念……念薇,你笑什么?
快签字啊!
时间不等人……”我止住笑,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首首刺向他:“沈国栋,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逼宫夺权……还要装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脸。
你这副***的样子,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沈国栋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变得阴沉:“沈念薇!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我这是为你好!
别不识好歹!”
“为我好?”
我一步步走近他,高跟鞋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下都敲在沈国栋的心上,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勾结顾家,做空沈氏股价,低价收购沈氏核心资产,让我父亲在ICU里躺得更久一点……沈国栋,你这‘好’,可真是要命啊!”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
陈伯震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国栋。
周围的护士也倒吸一口凉气。
沈国栋脸色剧变,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血口喷人!
沈念薇!
我看你是被顾家退婚打击疯了!
在这里胡言乱语!
保镖!
把这个疯丫头给我……”他话没说完,那两个保镖刚想上前,我的动作更快!
没人看清我是怎么动的!
只觉眼前人影一晃!
“砰!
砰!”
两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两个彪形大汉,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弓成了虾米,狠狠砸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
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两人口吐白沫,眼球翻白,贴着墙壁软软地滑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整个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尤其是沈国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大张着,如同离水的鱼,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带来的保镖……就这么……秒了?!
我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目光重新落回如同石化般的沈国栋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好叔叔。”
“你是想自己跪,还是……我帮你?”
沈国栋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个保镖,又看看我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女,己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你……你……”他指着我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沈念薇!
你敢动我!
我是你亲叔叔!
是沈家的……”“沈家?”
我嗤笑一声,打断他,“在你勾结外人,把沈家往死里整的时候,你心里还有沈家吗?”
“亲叔叔?”
我一步步逼近,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在你盼着我父亲咽气,好霸占他的一切时,你还记得你是他亲弟弟吗?”
“沈国栋,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沈国栋被我逼得步步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软得站不住!
“我……我给你钱!
念薇!
我把之前吞的都吐出来!
都给你!”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放……放过我!
我是你亲叔叔啊!”
“钱?”
我凑近他,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送入他耳中,“你的钱,太脏了。”
“而且,你欠沈家的,仅仅是钱吗?”
“你欠的,是我父亲的命!”
“不——!”
沈国栋发出绝望的嘶嚎!
就在这时,ICU紧闭的厚重房门上,那盏代表“手术中/危重”的红灯,突然熄灭了!
门上的指示灯,跳转成了代表“允许探视”的绿色!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穿着无菌隔离衣、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眼神疲惫,但似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上这诡异的一幕(瘫软的沈国栋,昏死的保镖,震惊的陈伯和护士),最后落在我身上。
“沈念薇小姐?”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敬畏?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中年儒雅的脸。
“我是您父亲的主治医师,孙明。
沈先生他……”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的怒火和杀意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对父亲安危的揪心!
孙医生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置信的惊叹:“沈先生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且……而且他的脑部CT显示……之前压迫神经的那个巨大肿瘤……它……它自己……消失了?!”
什么?!
肿瘤……消失了?!
饶是我心智再坚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医学常理的消息震得心神剧震!
沈国栋更是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癫狂地喊道:“大哥醒了?!
大哥醒了!
快!
我要见大哥!
大哥!
我是国栋啊!
你要为我做主啊!
念薇她疯了!
她要杀我啊!”
他一边嚎叫,一边就想往ICU里冲!
“拦住他!”
孙医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旁边的护士下意识地想拦,但沈国栋此刻爆发出的求生欲让他力气奇大!
就在他即将撞开孙医生冲进病房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冷酷地,扼住了他的后脖颈!
沈国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的颈椎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
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对上的,是我那双毫无温度、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睛。
“我父亲需要静养。”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生死的威严。
“你太吵了。”
“而且……”我的手指微微收紧,沈国栋瞬间翻起白眼,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谁允许你,踏进我父亲的病房半步?”
“孙医生,”我转头,看向一脸惊骇的医生,声音恢复了平静,“麻烦您,处理一下垃圾。
我父亲刚脱离危险,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另外,”我的目光投向那扇象征着希望的绿色病房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迫,“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了吗?”
孙医生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翻着白眼的沈国栋,再看看眼前这个气场强大、手段狠厉却对父亲流露出深切担忧的年轻女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当……当然可以!
沈小姐!
请跟我来!
沈先生他……他似乎有意识了,一首在微弱地动着手指,好像……想见你!”
父亲……有意识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冲散了所有的冰冷和杀意。
我松开扼住沈国栋的手,任由他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地上的垃圾一眼,跟着孙医生,快步走向那扇门。
在推开门的瞬间,我最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陈伯,报警。
就说,有人涉嫌***和故意伤害,试图冲击ICU危重病人病房,证据确凿。”
“是!
念薇!”
陈伯立刻精神抖擞地应道,拿出手机。
身后,传来沈国栋绝望的哀嚎:“不——!”
厚重的ICU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污秽。
惨白的灯光下,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瘦削憔悴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父亲……我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病床上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枯瘦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勾了勾。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爸……我回来了。
所有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