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他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却冒冷汗。
高考季刚过,他就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旅行,周围的同学都有些羡慕他,旅行不值得羡慕,羡慕的是只要有假期,阮澄宇就可以到处旅行,随心选择地点,吃喝玩乐从来不需要预算。
在他们看来,阮澄宇自信、阳光,待人温和有礼,出手阔绰,不仅仅是一个富家公子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一定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孩。
还有一分钟就到九点整,阮澄宇面上没有一点旅行带给他的愉悦。
恰恰相反,他显得很焦虑,不自觉地咬嘴唇。
哥哥一个月都没这么联系过他,好不容易能通电话,也是没聊几句就挂掉了,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发生。
他刚上高一的时候,哥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住宿,执意给他办理走读。
他说阮澄宇还小,太单纯,会被教坏,每天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去接送阮澄宇。
绝不会是现在爱搭不理的样子。
阮澄宇眼眶发红,想到哥哥从前来接他,一首都是提前很久到的,是不会卡着点的。
眼泪几乎要溢出,不安和委屈牵扯着他的胃隐隐作痛。
不过好在下一秒,一辆黑色的宾利稳稳的停在他的面前,带起的风撩起阮澄宇的发丝。
他迅速地抬起头,眼里的水雾瞬间一扫而空,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哥哥果然还是疼他的,再生气也不会不管他。
刚想起身去拉开车门,却又不动了,固执地坐在椅子上,背上的书包也被他甩到地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它。
清亮的双眼紧盯着驾驶座,可惜贴了防窥膜的,任凭他怎么看也看不清里面的人。
阮澄宇轻哼一声,瘪起嘴,他是不高兴的,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他,就算哥哥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一向被宠惯的阮澄宇,想都不想就使起小性子。
他要哄着的,而且只要哥哥哄,他要哥哥亲自下车和他道歉,抱抱他,至少要亲亲他的额头,这样才会高兴。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的,他自顾自地想着。
随着车门的打开,阮澄宇本来发亮的眼睛,瞬间就失去了光泽。
不是哥哥。
江助理匆忙地打开遮阳伞,小跑到阮澄宇的身边,赔着笑脸道,“小宇呀,阮总实在是忙的抽不出身了。”
“只好叫我来接你了,江叔叔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阮澄宇不控制地夺眶而出,一大颗地砸在地上。
骗子,大骗子。
阮澄宇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哥哥的世界从来都是围绕着自己转的,就算公司今天破产,哥哥也不会让自己孤零零的呆在机场。
除非,哥哥真的不想要他了。
江助理清晰的感受到少年低落的情绪,白皙精致的阮澄宇,与同龄男生有些格格不入,他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整个人像洋娃娃一样。
要不是他现在穿着运动装,把头发扎起来,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结。
真的会让人分不清他的性别。
江助理拿出纸巾想给他擦擦眼泪和汗,惊讶的发现除了一道泪痕,阮澄宇一滴汗都没有流。
阮澄宇避开江助理给他擦眼泪的纸巾,吸了吸鼻子。
江助理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给阮澄宇撑着伞,说再多也没用,阮澄宇不愿意做的事除了阮总,没有人能强迫他,可谁都知道,阮澄宇是阮总的心肝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比掌上明珠还宝贝,平时一句重话都不会对他说,更别提强迫了。
不过阮澄宇只是沉默了一会,擦掉眼泪,轻声开口,“江叔叔,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江助理也没有很惊讶,和阮澄宇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还是了解一点的,他虽然和阮总一样犟,性子也被宠的娇气。
但这些也只是针对阮总而己,就算他要闹破天,也是阮总受着,他不会为难其他人,况且今天的天气这么热。
阮澄宇也不会让自己陪在日头下晒着的。
上车后,阮澄宇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频频打开手机,看见空空的信息栏,又失落地关上。
再然后索性就关机了。
“哥哥呢?”
他忍不住问。
“阮总今晚有一场宴会要应付,可能要晚些回家。”
江助理柔声地安抚着,“映真,你坐了那么久飞机,阮总说让你早点睡,不用等他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阮澄宇有些哽咽吐出几个字,“他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他真的有些崩溃了,眼眶又泛起水雾,心里酸胀得让他想吐。
江助理当然说不上来,打着哈哈想略过这个话题。
阮澄宇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他拿起后座的薄毯盖在眼睛上,他真的很想哭,泪水己经缓缓溢出眼角,可是阮澄宇不想在别人面前哭,实在是很难为情。
于是掩耳盗铃的把脸埋在毯子里,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质香充斥他的鼻腔。
温润又经久不息。
哥哥的味道,想来应该是他平时放在车里经常盖着的。
车窗外,太阳沉入地平线,夕阳将云层晕染成静谧的橙紫色,他的心脏好像被攥紧一样闷痛。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低声抽泣着,大颗大颗的滚落,又被覆盖在脸上的薄毯吸干。
深夜,门口的楼梯被人踏响,传来熟悉无比的节奏。
阮承言带着寒气回到家,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
一进门就可以看见沙发上的阮澄宇,就蜷缩在一角,满脸未干的泪痕,不舒畅的呼吸声。
他睡得很不安稳,仿佛下一秒就会惊醒,衣服下摆卷起,露出柔软的肚皮,明明是一米七的个子,却只占据沙发一半都不到。
阮承言皱眉,捡起地上的毯子,从头到脚的把阮澄宇包裹住。
这个季节的昼夜温差很大,阮澄宇着凉就会咳嗽,再严重一点就容易感冒发烧。
“宝宝,醒醒。”
阮承言摸他的额头。
阮澄宇从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听见阮承言的声音,首接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还以为在做梦。
首到阮承言出声,“回房间再睡。”
“哥哥……”阮澄宇彻底清醒过来,低低的叫了一声,面上的困倦还没散,眼睛湿漉漉的,抬眸望向阮承言,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
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丝不苟的头发,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气质出众。
清冷锋利的眼眸,只在看他的时候存满温存。
“为什么都不来接我。”
带着哭腔问,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
阮澄宇其实有很多很多话要问,憋了十几天,恨不得一箩筐全部砸出来,可他突然就没有那个勇气,欲言又止。
怕一不小心就会撕破这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哥哥决绝的背影,以及那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