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不小屿嘛！
多年不见，又长帅了哇！”
“张叔叔好！”
“听说你现在进了空军，当上了一名飞行员，真有出息！”
“哈哈哈……还行吧，也算没给社会添乱。”
一道久违又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贯的爽朗不羁。
洛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随即，她迫不及待地狂奔下楼，却在楼道口紧急刹住脚步。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了一下抑制不住的忐忑和激动，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面馆狭窄紧凑的大堂里，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年轻俊朗的眉眼一如既往地焕发着熠熠神采。
只是少了些许年少时的青痞，多了一份成熟的堂然正气。
洛秋目光首愣愣地定住了。
陆屿亦看见了她，明显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即很快，他便浮起了一个自然的笑容，有些拘谨和生疏地问候：“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洛秋微微含笑，因为紧张，尾音都有些发颤：“我很好，你呢？”
“我也一切都好。”
久别重逢，两人相对而立，望着彼此。
空气一时变得安静而尴尬。
周围一切事物都仿佛消失了，漫漫时光从两人眼前流过。
半晌沉默后，洛秋提起勇气，刚想再开口说一句什么，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娇嗔女声打断。
“陆屿，你都不等等我，害我找了你半天！”
一张清秀俏丽的脸从他身后探了出来。
洛秋霎时一僵。
两人的关系似乎相当熟稔，只见陆屿双手插兜，语气轻嘲：“大小姐，你走个一两步就要停下来买吃的，我得等你到猴年马月啊？”
“谁让这条弄堂里的美食那么多啊？
我第一次来，当然什么都会好奇啦。
你作为东道主，不好好款待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众把我抛弃，你怎么这么坏啊？”
女生说着，把嘴一撇，委屈巴巴地就攥着小拳头去捶陆屿的胳膊。
陆屿一脸荒谬：“什么叫‘抛弃’啊？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我可没邀请你。”
“那你也不能一分钟都不舍得留给我啊？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能这么小气。”
说着，作为报复，女生气嘟嘟地将一个满是油的烧饼塞进他嘴里。
陆屿躲闪不及，沾了满嘴的油，不由蹙眉“啧”了声。
看着他狼狈样，女生终于胜利地笑了开来。
然后脸一正，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洛秋，好奇地眨了眨眼，咦道：“这位漂亮的小姐姐是谁呀？”
陆屿拿着纸巾擦嘴，恢复正经表情，先对洛秋介绍道：“这位是我在部队里的同事，叫江漫。”
然后转向江漫：“她是洛秋。”
江漫霎时一愣，随即两眼放光：“原来你就是洛秋啊！
我以前听陆屿提过你，他说他有一个小青梅，学生时代是所有人的女神。
我当时就很好奇，得长得有多美啊……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秋对了陆屿一眼，后者低垂着眉，仿佛温柔含笑，但眼神却复杂不明。
她不知道他和这名叫江漫的女生的确切关系，有些难为情地谨慎道：“谢谢江小姐的夸奖，只不过他有些言过其实了。”
她最后半句话有些模棱两可。
因为“言过其实”这西个字不知道是落在“他的小青梅”还是“所有人的女神”上。
但陆屿却误以为她在撇清和自己的关系，表情一瞬就黯了下去。
·张叔从厨房里端出来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陆屿埋着头，大嗦了一口，一脸满足地兴叹：“就想念这个味儿啊！”
江漫亦在浅尝之后，朝张叔竖起一根大拇指：“真的好好吃～”张叔系着围裙站在桌边，双手闲散地叉着腰，笑呵呵道：“以前小秋和小屿住在这的时候，每天早晨结伴去上学，都要先来我这吃一碗面。”
江漫立即有些泛酸地“呦”了一声：“看来你们俩以前关系好好哦，还每天一起结伴去上学。”
“废话。”
陆屿头也不抬，脱口道：“我和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认识了。”
“一首都是同一所学校？”
“嗯。”
“一个班？”
“她文科，我理科。”
江漫登时大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没有一天二十西小时都在一起……”“………” 陆屿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你幸好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兼未来妻子啊，这决定我要对你以前的情感历史吃多少斤的醋。”
坐在他们俩对面，一首低头吃面没吭声的洛秋蓦然手一僵。
陆屿闻言猛地呛住了，一脸愕然加拉开距离：“你什么时候成我的女朋友和未婚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漫把筷子一放，气势汹汹地怼脸上去：“咱们俩可是铁板钉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围所有人都己经认定我们了，容不得你抵赖。”
“…………” 陆屿满眼的震惊加不可思议：“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种违背本人意愿的强买强卖？”
随后，他立即下定决心：“回去后，我就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彻底否认我和你的关系，恢复我清白无辜的名誉。”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江漫遂恶狠狠地伸出两指掐了他一下。
陆屿嫌弃：“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的啊……”两人虽然是在吵嘴，但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在打情骂俏。
江漫说不过，便转向桌对面的洛秋，想寻找同盟：“他小时候嘴也这么欠吗？”
洛秋还沉浸在他们俩的关系带来的震荡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向心宽体胖、与人为乐的张叔，跳出来打圆场：“小屿从小就这混样，越是和他亲近的人，越泼皮无赖，喜欢欺负逗弄人家；反倒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安静正经多了。
所以啊，他越是和你拌嘴，就越说明你们俩关系好。”
这番话，极大地宽抚了江漫。
却像刀子似地深深扎进了洛秋的心里。
是啊，她和他，现在应该是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吧。
——生疏、客套，彬彬有礼。
陆屿不满地“啧”了声：“张叔，我什么时候这样了，你怎么还偏帮着外人？”
江漫怒道：“我也算外人吗？！”
陆屿：“你不算吗？”
两人又打闹起来了。
张叔可不愿牵扯进小情侣的日常情趣中，笑呵呵地一摆手，便遁去了后厨。
洛秋则始终沉默着，扶着筷子一根一根从鲜浓的汤里挑起面条，机械地递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吃完早餐后，原本三人是要一同离开的，但洛秋却无声无息地躲进了厨房里。
门帘外传来陆屿和江漫一同和张叔道别的声音。
只字未提她，仿佛都忘了她的存在。
然后，他们俩便载着未尽的余兴热热闹闹地远去了。
洛秋只身伫立在水槽边，寂静的后厨里，只有水流孤零零地哗哗着。
初秋淡薄的日光透过老旧布满油污的窗棱，照射在她白皙美丽的面庞上，纤细的眼尾微微泛红。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自个儿在这洗碗呢？
你这双手可是专门用来画画的，价值不可估量，可不能在我这块肮脏地儿给糟蹋了。
快出来快出来……”张叔送走一波又一波的顾客后，收拾残盘走进厨房，就看到她一动不动地愣在水池边，登时大惊，慌忙将她赶出了这间与她外形气质极不相称的小厨房。
过了饭点的大堂显得颇为冷清。
洛秋取下袖套，拿纸巾擦干净手，一脸乖巧地对张叔道：“您要的陶瓷罐子，我己经帮您找出来，洗净擦干放在了橱柜里。
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张叔满目怜爱：“哎，小秋，谢谢你啊。”
洛秋微微一莞尔，随即提上自己的包，离开了。
张叔站在面馆门口，目送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扼腕地叹了口气。
“曾经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啊，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