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烛火摇曳,烛泪顺着青铜灯台缓缓流淌,凝结成珊瑚状,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无声的哀伤。
扶苏独坐案前,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咸阳的诏书。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诏书末端的”皇帝印“朱砂印泥,眼神专注而凝重。
在那细腻的”小篆入印“笔法里,他敏锐地发现,”帝“字的末笔竟多了个不该有的回钩。
这个细微破绽,如同一根刺扎进他心里,让他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这小小的回钩,究竟是无意疏漏,还是别有用心的伪造?
就在这时,蒙恬大步走进帐中。
他身上的铠甲还带着北疆的霜气,每走一步,都似有霜花簌簌掉落。
剑柄上的螭龙纹在摇曳火光下泛着冷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上郡太守今早传来急报,”蒙恬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多年征战沙场的威严,“咸阳三日内连换三任监粮御史。”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在寂静的帐中回荡。
扶苏闻言,目光转向案头。
那里堆着七封加急军报,最上面那封用狼毫醒目地标着”巨鹿粮仓鼠患“,可朱砂批注却是”赵高亲封“。
这些看似平常的军报,此刻在扶苏眼中,却像是一个个谜团,暗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愈发笃定,咸阳那边一定发生了大事,而这份诏书,或许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更漏响过三声,夜色己深。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斥喝声。
扶苏心中一惊,立刻掀开帷帐走了出去。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赵地遗民被秦军押着,他们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为首的老人怀里紧紧抱着个濒死的孩童,孩童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如纸。
“监军御史说他们私盗军粮。”
都尉走上前来,声音带着不耐烦。
扶苏看着眼前悲惨的一幕,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孩童。
孩童额间的汗把头发粘成绺,衣缝里露出半截发霉的麦饼——是去年的陈粮。
“这就是所谓的军粮?”
扶苏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无奈,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秦军士兵和都尉,“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
他的话语中充满失望,曾经,他坚信父皇的统治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如今看到的这一切,却与他心中的理想背道而驰。
都尉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公子,这是监军御史的命令,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扶苏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走向那些赵地遗民。
他亲自解开老人身上的绳索,又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濒死的孩童身上。
“老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扶苏语气温和地问道。
老人看着扶苏,眼中满是感激和信任,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巨鹿粮仓的粮食被贪官污吏克扣,百姓们只能吃这些发霉的陈粮。
我们只是想讨一口吃的,给孩子们留条活路啊!”
扶苏听着老人的哭诉,心中五味杂陈。
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帝国表面看似强大繁荣,实则早己千疮百孔。
赵高把持朝政,贪官污吏横行,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他,作为皇长子,却一首被蒙在鼓里。
蒙恬站在一旁,看着扶苏的神情,心中也满是忧虑。
他知道,扶苏心地善良,心怀天下,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痛心疾首。
“公子,如今局势不明,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蒙恬低声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
他看着怀中的孩童,又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这份诏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要为这些百姓讨回公道,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夜色渐深,九原的霜气愈发浓重。
军帐中的烛火依旧摇曳,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扶苏和蒙恬,己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他们虽不知前方等待着什么,但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