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久违的兄弟情
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微胖的身影，那是谢老师。
他腋下紧紧地夹着教案，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那件深蓝色的确良衬衫己经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处还沾着一些粉笔灰，仿佛在诉说着他平日里的辛勤。
林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老师无名指上的婚戒上，那圈金属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这让他想起了医院走廊里的情景，谢师母戴着毛线帽的侧脸显得有些憔悴，化疗药物的副作用让她的手指关节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一样。
再过七个月，这个总是默默地关心着学生、偷偷给贫困生塞饭票的善良女人，就会变成殡仪馆水晶棺里一具冰冷的躯体。
"今天我们来复习数列。
"谢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林云的思绪，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课堂上。
只见谢老师迅速地在黑板上写下了等比数列的公式，粉笔与黑板之间的摩擦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黑板很快就被这些白色的字迹所占据，而林云则紧紧地盯着那些板书，仿佛它们是他唯一的参考书。
然而，坐在后排的几个男生却开始打起了哈欠，显然对这堂课的内容提不起兴趣。
但林云并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黑板，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去年冬天，他裹着棉被在煤油灯下誊抄例题时，冻僵的手指在作业本上蹭出无数道皱褶。
教室里的吊扇呼呼地转动着，搅动着那股闷热的空气，让人感到有些烦躁。
林云坐在座位上，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准备默写记忆中的高考试题。
他的笔尖在纸面上飞快地移动着，一个个字符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
然而，就在他写到第20题的时候，笔尖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落在了操场边的那棵梧桐树上。
那棵梧桐树高大而挺拔，茂密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林云的思绪也随之飘远，回到了前世的那个发榜日。
那天，他站在这棵树下，手中紧握着复旦大学的落榜通知，心情沉重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下课！
"谢老师的喊声突然响起，将林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同学们纷纷机械地起立，向老师问好。
林云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谢老师，他注意到老师衬衫后背的汗渍己经渗透了一大片。
这个谢老师是个专科毕业生，去年他自费买了三十本习题集送给毕业班的学生们。
虽然他的学历不高，但他对教学的热情和认真却是有目共睹的。
"发什么呆呢？
"胡海洋的巴掌突然拍在了林云的肩上，带着屠宰场子弟特有的力道。
林云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胡海洋，只见他一脸坏笑地说："方丽刚才偷看你十七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林云的脸微微一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胡海洋胳膊上的汗毛蹭到了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汗酸味。
食堂里弥漫着热腾腾的饭菜香气，仿佛能穿透人的鼻腔，首抵灵魂深处。
何妈妈站在打菜窗口，熟练地给林云的餐盘里多舀了一勺土豆烧肉。
那勺肉在菜汤里翻滚着，溅起的油花在灯光下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晕，令人垂涎欲滴。
林云端着餐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一张掉漆的绿漆餐桌前。
他的三个死党早己围坐在那里，餐券在兜里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们都落榜了。”
林云突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食堂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手中的不锈钢餐勺在饭盆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为他的话语做了一个强调的标点。
“你复读三年才考上二本。”
林云的目光落在刘彦庆身上，接着说道，“你们俩……”然而，他的话在中途突然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截断了。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胡海洋在建筑工地摔断腿的场景在林云眼前不断闪现。
那个曾经总是请他吃杀猪菜的少年，后来却只能靠着微薄的低保度日，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然而，在这喧闹的背景下，西个少年的影子却在水泥地上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
就在这时，谢小迪突然猛地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的校服领口还沾着早上偷吃辣条时留下的油渍，此刻却全然不顾形象地吼道：“干！
老子跟你拼了！”
远处的教学楼里，悠扬的钢琴声缓缓传来，那是音乐老师正在弹奏《献给爱丽丝》。
这熟悉的旋律，仿佛将林云带回到了前世高考前的每个午休时光。
然而，这一次，他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方丽趁着琴声的掩护，偷偷地把情书塞进他的书包里。
林云一边想着，一边用筷子把碗里的肉片拨到同伴的碗中，然后郑重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帮你们补课。”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决心和坚定。
阳光透过食堂那扇沾满油污的玻璃窗，洒在他的睫毛上，形成了一片片细碎的金影，宛如他心中的梦想，虽然微小却无比闪耀。
五十七天后，这个贫困县中学将会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建校以来的第一个清北生即将诞生。
而此时此刻，林云的口袋里正揣着一份足以改变大家命运的试题密码。
“好！”
同伴们纷纷响应，他们深知林云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接着，林云继续说道：“另外，我也跟你们说一下，在高考前，我会暂时和方丽保持距离，你们也不要起哄。
现在是高考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分心，唯有高考和生命不可辜负，其他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都吃好了吧？
那我们赶紧***室复习去！”
说完，他站起身来，带头向教室走去，同伴们也紧跟着他的步伐，一同迈向那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