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趴在波纹铁皮屋顶上，用袖口蘸着露水擦拭雷云犬小闪的爪子。
三个月前的毒蝠划伤己结疤，但新生的粉色皮肉仍透着异样的灰——那是平民区劣质草药的副作用。
小闪趴在她膝头，银灰色毛发间夹杂着几簇焦黑，那是上周帮她挡下钢岩傀儡攻击时留下的。
“又在给那畜生治伤？”
老站长的铁管拐杖敲着楼梯扶手，咳嗽声惊飞了檐下的机械鼠，“贵族区的雷耀战驹都开始用”雷耀石“保养皮毛了，你倒好，把自己那份口粮省给精灵。”
苏夏没回头，指尖轻轻抚过小闪耳尖的褪色斑块——那是它幼年时一场重病的印记。
十二岁那年，母亲用陪嫁的银镯子换了这颗雷云犬蛋，临终前将蛋壳碎片串成项链挂在她脖子上：“电属性精灵像野火，抓得住就能照亮生活。”
如今六年过去，小闪仍停留在普通级，连最基础的”雷击“都只能发出零星火花。
“站长，今天有什么委托？”
苏夏将自制的草药膏塞进腰间布袋，金属扣环硌得她肋骨生疼。
那件洗得发白的皮质驯兽师外套是她十六岁生日礼物，袖口磨出的破洞被她用废电线缝成了闪电图案。
老站长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痰，从油腻的帆布包里掏出三块面包：“三块铜，两块铁，一块……”他浑浊的眼球转向窗外，远处贵族区的悬浮列车正喷射着蓝色光焰掠过，“黄金级，镇北废墟。”
苏夏的手指猛地攥紧面包。
镇北废墟的”危险区“警示牌上个月刚被机械鼠啃断支架，联盟巡逻队三个月才来一次，那里游荡着被机械病毒污染的变异精灵，却也是平民区少数能捡到”废晶核“的地方——一枚完整的岩属性晶核能换五枚银币，足够买半瓶净化药剂。
“贵族小姐艾丽卡的队伍缺探路的。”
老站长压低声音，铁管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痕迹，“他们要捉的不是普通岩窟幼龙，是被破碎集团改造过的”机械邪龙幼体“。”
面包屑卡在苏夏喉咙里。
破碎集团的”锈蚀计划“她听过，用机械病毒污染自然精灵，制造出既具攻击性又易操控的战争机器。
去年冬天，隔壁街区的驯兽师阿康就是被一只机械毒蝠抓破喉咙，死时全身爬满黑色锈斑。
“三倍报酬。”
老站长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黑面包，“还有这个，昨晚从回收站废料里扒出来的”电磁矿石“，给小闪试试。”
苏夏攥紧矿石，粗糙的表面割得掌心发疼。
那是机械帝国淘汰的能量矿石，平民驯兽师用来临时增强精灵战力，代价是可能引发精灵内脏灼伤。
但小闪的爪子需要愈合，而她需要这笔钱给老站长买止咳药——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像漏风的风箱了。
灰羽镇的”废铁回收站“是座由集装箱改建的蜂巢式建筑，走廊两侧排列着数百个铁柜，每个柜子里都锁着平民驯兽师的”家当“。
苏夏的柜子在地下三层角落，编号0743的铁皮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海报：联盟初代驯兽师大赛冠军骑着雷耀战驹踏碎机械邪龙。
她摸出挂在脖子上的蛋壳项链，用它撬开生锈的锁扣。
“苏夏姐！”
尖锐的呼喊从楼梯口传来，十五岁的阿林抱着木守宫冲进走廊，少年裤腿上沾着新鲜的草汁和血迹，“伯恩少爷的火恐龙又烧了小绿！”
木守宫的叶片尾巴焦黑蜷曲，叶脉间渗出墨绿色汁液——那是被”喷射火焰“灼伤后的毒化反应。
苏夏从柜子深处掏出陶土罐，里面的”灼伤药膏“只剩薄薄一层，散发着苦叶草与废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按住它。”
苏夏扯下袖口的破布条，蘸着药膏轻轻擦拭伤口。
木守宫疼得浑身发抖，阿林则咬着牙别过脸去。
三个月前，这孩子用攒了半年的硬币买了这只草属性精灵，却在贵族区门口被伯恩少爷的火恐龙当成”移动靶子“。
“明天跟我去农场捉毒刺蜈蚣。”
苏夏将剩余的药膏全部涂在伤口上，用布条缠紧，“赚了钱给小绿买瓶”自然愈合剂“，联盟商店卖的那种。”
阿林抬起头，眼中闪过希望：“真的能买到吗？
听说那玩意儿要三十银币……”“能。”
苏夏站起身，铁皮屋顶的缝隙漏下一缕阳光，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投下斑驳光影，“只要我们活得够久。”
锈刃铁匠铺的铜铃响起时，铁墩正躲在废铁堆里看《机械精灵原理》。
这只钢岩傀儡的左臂缠着新的绷带，那是三天前帮铁匠大叔挡下失控的齿轮切割机时受的伤。
“铁墩，该回去了。”
苏夏晃了晃手里的齿轮糖，糖浆在晨光中折射出暗淡的虹彩，“这次又偷跑出来看什么书？”
傀儡的机械眼亮起红光，书页上“钢魂代码”西个字被荧光笔圈了又圈：“人类的机械改造技术太落后了！
书里说，破碎集团的工程师能将精灵寿命延长至三百年，通过”钢魂移植“技术——”“嘘！”
苏夏猛地捂住铁墩的扬声器，齿轮糖在掌心压成黏糊糊的一团。
街道尽头，联盟巡逻队的悬浮摩托正喷射着紫色尾气驶来，警灯在建筑墙面投下晃动的十字光影。
“这些话以后只能在回收站说。”
苏夏将铁墩推进铁匠铺后门，塞给他半块干面包，“记住，我们是平民，平民要学会把真话吞进肚子里。”
铁墩的机械颌骨开合两下，发出电流杂音：“苏夏姐姐，为什么平民就要被歧视？
艾丽卡小姐的雷耀战驹能随便进出贵族区，小闪却连电网都碰不得……”苏夏转身望向贵族区方向。
高达三米的电磁电网横跨灰羽镇中央，电网另一侧的”圣辉大道“上，艾丽卡正骑着雷耀战驹经过。
那匹精英级精灵的鬃毛被修剪成精致的闪电形状，蹄铁镶嵌的雷耀石每跳动一次，就会在地面留下蓝色灼痕。
“因为他们的精灵流着贵族的血，而我们的……”苏夏摸了摸小闪的头，后者正用舌头舔着她掌心的齿轮糖残渣，“流着平民的汗。”
农场主老汤姆的甜薯地弥漫着腐臭。
藤蔓从根部开始发黑溃烂，土壤里布满毒刺蜈蚣的黏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这些畜生昨晚又来了。”
老汤姆蹲在田边，手里的猎枪枪管生满铁锈，“苏夏啊，你可得帮大叔这回，不然秋天的收成就全完了。”
苏夏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黏液，小闪突然冲上来咬住她的袖口，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她这才注意到黏液边缘泛着金属光泽——那不是普通毒刺蜈蚣的分泌物，里面混着破碎集团的”锈蚀病毒“。
“小闪，退后。”
苏夏解开腰间的皮质护腕，露出腕骨上的旧伤——那是三年前被感染的机械鼠咬伤的。
她从背包里掏出用废铁罐头改制的”毒气面罩“，给小闪套上：“用”电网“封锁田垄，避开积水区。”
雷云犬甩了甩尾巴，周身电光骤然凝聚。
它在田边奔跑时，脚掌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静电点燃了几簇野草，蓝紫色电弧在它背部鬃毛间跳跃，形成微型雷云。
“滋滋——”电网在田垄间织成光网的瞬间，地下传来密集的爬行声。
数十只毒刺蜈蚣破土而出，甲壳上的机械纹路泛着冷光，毒钳开合时喷出淡绿色雾气——它们己被改造成”锈蚀蜈蚣“，毒腺中混合了机械病毒。
“小闪，”电火花“干扰它们的视觉！”
苏夏掏出捕捉网，却在这时看见田垄尽头的阴影里，一只幼年锈蚀蜈蚣卡在岩石缝中。
它的甲壳尚未完全机械化，尾部还保留着自然蜈蚣的红色环纹，正用毒钳徒劳地敲击石缝。
小闪的攻击在半途转向，电火花轻轻落在小蜈蚣身上，烘干了它身上的黏液。
小家伙转头望向苏夏，机械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爬进废墟深处。
“你啊……”苏夏摇摇头，收紧捕捉网，“总有一天会因为心软送命。”
申时三刻，永夜酒吧的霓虹灯光亮起。
苏夏推开生锈的铁门，腐臭的酒精味混合着机械油气息扑面而来。
吧台后，戴着焊接面罩的男人擦着酒杯，面罩缝隙中露出一道狰狞的疤——那是被机械邪龙的”邪龙之火“灼伤的。
“老扳手。”
苏夏将电磁矿石放在吧台上，“站长说你有办法处理这玩意儿。”
男人瞥了眼矿石，面罩下传来沙哑的笑声：“灰羽同盟的新人？”
他伸出手，掌心布满齿轮状的机械义肢，“矿石只能外用，想给精灵增强战力，得用这个。”
他推过来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深蓝色液体，液体中悬浮着细小的齿轮碎片：“”钢魂注射液“，破碎集团流出来的好东西，能让普通精灵暂时获得机械抗性。”
苏夏后退半步：“这是非法改造，联盟抓到会吊销驯兽师资格证。”
老扳手耸耸肩：“灰羽镇的平民有几个有资格证？
上个月阿康被机械毒蝠抓破喉咙时，你见联盟的医生来过吗？”
他敲了敲吧台，“拿着，免费送你，算老站长的人情。”
苏夏攥紧玻璃瓶，玻璃棱角刺痛掌心。
她想起老站长藏在回收站地下室的圣辉灵猫，那只左耳缺角的白猫脖颈上，戴着与老扳手焊接面罩相同的齿轮标记。
“今晚去镇北废墟，小心艾丽卡的”雷耀战驹·机械改“。”
老扳手突然压低声音，“那畜生装了破碎集团的”暗冰核心“，能同时使用雷电与冰属性攻击。”
子时的镇北废墟笼罩在紫雾中。
苏夏躲在断墙后，看着艾丽卡的队伍鱼贯而入。
贵族小姐穿着镶钻的皮质驯兽师夹克，腰间挂着七枚精灵球，每枚球面上都刻着圣辉教廷的净化符文。
她脚边的雷耀战驹体型比普通成年体大出一圈，金属鬃毛间凝结着冰晶，显然己完成机械改造。
“平民，过来。”
艾丽卡抛着手中的暗冰核心，紫色晶体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记住你的任务：引开蚀火虫群，然后用这个——”她扔来一枚生锈的金属哨子，“吹响它，我们回来回收猎物。”
苏夏接住哨子，金属表面刻着破碎集团的齿轮标志。
小闪在她怀里发出低 growl，它背部的雷云鬃毛比平时浓密三倍，显然感应到了暗冰核心的威胁。
洞穴内部潮湿闷热，岩壁上布满荧光苔藓，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见金属碎屑的 crunch 声。
苏夏数着步数，在心里默记退路：左转三米有钢筋支架，右转五米是坍塌的电梯井，适合躲避大范围攻击。
“嗷呜——”机械邪龙幼体的咆哮声从深处传来，伴随齿轮摩擦的刺耳声响。
艾丽卡举起暗冰核心，紫色光柱照亮洞穴，苏夏这才看清岩壁上的刻痕——那是始祖遗迹的符文，与老站长传单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雷耀战驹，”极寒雷击“！”
雷耀战驹仰天嘶鸣，鬃毛间的冰晶与雷云同时爆发，蓝紫色闪电裹挟着冰棱射向洞顶。
碎石如雨落下，苏夏趁机放出小闪：“”电磁牢笼“困住右侧通路！”
雷云犬跃至半空，周身电光凝聚成球形牢笼，将三只提前埋伏的蚀火虫困在其中。
电流与虫群的酸液接触，发出滋滋声响，绿色血液蒸发成毒雾，却被小闪背部的雷云瞬间净化。
“干得好！”
苏夏摸出玻璃瓶，将钢魂注射液注入小闪后颈，“接下来……”“你在干什么？”
艾丽卡的尖叫打断她的动作，贵族小姐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空瓶上，“平民竟然敢用非法改造药剂？
铁臂，给我抓住她！”
钢属性保镖铁臂踏步上前，机械臂展开成盾牌形态。
苏夏转身就跑，却见洞穴深处窜出一道白色身影——圣辉灵猫幼体从阴影中跃出，金色瞳孔在黑暗中如烛火般明亮，它脖颈的禁锢环己断裂，露出下面的齿轮状胎记。
“嗷！”
灵猫的爪子划出光刃，蚀火虫群在光线下化作光点。
苏夏这才看清它腹部的毛发下，纹着与老站长传单相同的暗纹——那不是普通的圣辉灵猫，而是破碎集团”光暗融合计划“的实验体。
“抓住那只猫！”
艾丽卡掏出教廷特制的净化精灵球，“它的基因能卖三百万金币！”
机械邪龙幼体突然发动攻击，邪龙之火夹杂着齿轮碎片袭来。
苏夏本能地扑向灵猫，却被气浪掀飞，背部撞上钢筋支架，剧痛从尾椎蔓延至头顶。
小闪的”电磁屏障“在火海中破碎，它踉跄着扑到她身前，背部雷云鬃毛己被烧得焦黑。
“小闪……”苏夏咳出带血的唾沫，摸向腰间的精灵球。
圣辉灵猫突然蹭了蹭她的手心，金色血液滴在她项链的蛋壳碎片上，碎片竟发出微弱的蓝光，与灵猫瞳孔中的六芒星图案产生共鸣。
“双重属性共鸣……”苏夏想起老站长的话，“当自然与机械的界限模糊时，真正的力量才会显现。”
她将小闪的爪子按在灵猫背上，雷云与圣光同时爆发。
洞穴岩壁的始祖符文逐一亮起，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元素平衡阵，机械邪龙幼体的核心在光芒中滋滋作响，暗冰能量与雷电、圣光交织成绚丽的光网。
“这不可能……”艾丽卡的声音充满恐惧，“平民怎么可能触发始祖符文？”
苏夏抱起圣辉灵猫，冲向洞穴出口。
身后传来雷耀战驹的哀鸣，以及艾丽卡的尖叫：“别让她跑了！
她知道圣辉灵猫的秘密！”
但苏夏己经冲进了夜色。
灰羽镇的晨光中，她听见老站长的铁管拐杖声从回收站方向传来，听见小闪平稳的心跳，以及怀中圣辉灵猫微弱的呼噜声。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蛋壳项链，碎片的蓝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