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冬日暖阳
三楼传来的砸碗声混着男人的咒骂穿透楼板，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
她数到第七声闷响时，怀里的书包突然被扯走，英语课本哗啦啦散落在地。
“又装什么清高？”
染着黄毛的男生一脚踩住课本，“听说你妈昨晚又被揍了？”
周围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苏晓盯着他鞋边沾着的红油辣子，那是爸爸昨晚打翻的调料瓶。
是家附近学校的上课铃救了她。
她跌跌撞撞跑***室，后桌传来窃窃私语：“听说她爸是厂里出了名的酒鬼，喝多了连亲闺女都打……”苏晓把脸埋进臂弯，指甲在手臂上划出细密的血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想起今早出门前，妈妈肿着眼睛往她书包塞了个鸡蛋，“晓晓好好读书，等考上大学……”这句话像颗种子，在每个难捱的夜里生根发芽。
深夜的台灯下，苏晓咬着笔杆解数学题，楼下传来的摔打声与她翻动书页的声音交织。
她的笔记本扉页写满重点大学的名字，最上方用红笔圈着“江州大学”——那是离这座小城最远的学府。
高二开学那天，苏晓在校门口撞见隔壁班的陆川。
他抱着篮球倚在梧桐树下，阳光穿过他微黄的碎发，在他桃花眼里酿出琥珀色的光。
当他冲她微笑时，林夏慌乱地低下头，书包上的小雏菊挂饰轻轻晃动。
变故发生在深秋。
那天苏晓提前放学，钥匙***锁孔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妈妈倒在血泊中，爸爸举着酒瓶的手还在颤抖。
“她要带着你跑……”爸爸的声音含糊不清，林夏只觉得天旋地转。
警笛声响起时，她像具木偶般蹲在门口，泪水把校服袖口浸得透湿。
“同学？”
温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林夏抬起头，正对上陆川满是担忧的眼睛。
他的灰色卫衣沾着雨水，手里还攥着未拆封的创可贴——大概是打球时准备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陪着她看警车远去，首到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后来的日子，陆川总会在早读课前放一盒温热的牛奶在她桌上，在她发呆时轻轻敲她的课本：“这道题选B。”
月考后，他把自己的笔记塞给她，工整的字迹里夹着张字条：“你上次说想去江州大学，我们一起考。”
林夏的眼泪滴在纸页上。
她终于肯开口说话，把那些压抑多年的噩梦都讲给陆川听。
他安静地听着，末了轻轻抱住她：“以后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像火苗，穿透了她十七年人生里所有的寒冷。
高考前的晚自习，陆川带着苏晓翻墙去看星星。
他们躺在学校后的草地上，远处的城市灯火闪烁如银河。
“你知道吗？”
陆川指着天空，“再黑暗的夜，也会有星星亮着。”
林夏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眉眼，冷峻的轮廓变得柔和。
她突然觉得，或许命运夺走了她的光，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将更璀璨的星辰送到她身边。
填志愿那天，苏晓在江州大学的志愿栏写下自己的名字，旁边是陆川早己填好的相同志愿。
走出教室时，阳光正好，她伸手遮住眼睛，却挡不住从指缝间漏下的，满世界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