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林虎家那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姜莱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
他一向自恃身手不凡,即便对上顶尖的武术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攫住了他。
如果那人的目标不是林虎,而是他姜家……林虎是响马出身,绝非弱者。
生死相搏,姜莱自忖也只有八分胜算。
可如今,林虎竟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家中,死状诡异离奇,这让他心底起了疑惑。
“难不成……这世界有超乎常理的力量?
是我见识浅薄了?”
姜莱低声自语。
“子卿哥!
子卿哥!
救我啊!”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夜空。
沉思中的姜莱心头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夜色里,一人鼻青脸肿、狼狈逃窜,正是偷溜去红楼的沈守忠。
他身后,满脸怒火的沈三林手提刀鞘紧追不舍,口中怒骂:“小崽子!
站住!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逆子不可!”
沈守忠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哀嚎:“你不追我能跑吗!
子卿哥快救命啊!
我爹要打死我啦!”
姜莱扫了眼沈守忠脸上的淤青,咂了下嘴:“三林叔下手够狠……看来没把我供出去。”
他快步迎上前。
沈守忠一见姜莱,如见救星,哧溜一下躲到他身后,只探出半个肿胀的脑袋,哭腔道:“子卿哥!
快劝劝我爹!
再打下去小弟今晚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浑身筛糠似的抖着,显然被打怕了。
沈三林挥舞着刀鞘,吼声震天:“姜莱小子!
让开!
看我不打死这孽障!
他…他竟然对红楼的姑娘说,等我死了他就‘子承父业’,有钱了天天去捧场!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反了天了!”
躲在姜莱背后的沈守忠身子一颤,小声嘟囔:“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嘛…我又没说错,子卿哥不也是……”声音越说越小“还敢犟嘴?!
我看你是真不想回家了!”
沈三林提鞘又要冲上来。
沈守忠吓得脸一白,拼命往姜莱身后缩。
看着这对活宝父子,姜莱无奈摇头,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三林叔,林虎家…满门死绝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劈散了沈三林的怒火。
他夸张的表情凝固,高举的刀鞘缓缓垂落腰际。
过了片刻,他才抬眼看向姜莱,眼神凝重道:“亲眼所见?”
姜莱想起那诡异的景象,心头沉重,缓缓点头。
他身后的沈守忠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子卿哥,那我们是不是能吃席了?”
沈三林目光如刀般剜向儿子,冷哼一声:“逆子还敢多嘴!
滚回家去跪祠堂!
要是明天老子回去没见你跪在那儿,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
沈守忠小鸡啄米般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他飞快瞥了姜莱一眼,装出可怜相:“子卿哥我先回了,你有空多来看看我啊,不然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说完,捂着脸,一瘸一拐地往东街挪。
沈三林看他装模作样就来气,暴喝:“给老子滚快点!”
沈守忠浑身一激灵,瞬间切换成奔跑模式,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首到儿子的身影彻底不见,沈三林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姜莱。
他粗糙的手握紧了腰间的大刀刀柄,语气沉肃:“姜小子,你家的情况,三林叔清楚。
姜老兄走后,你娘拉扯着你和你病弱的小妹,不容易。
你想担起这个家,这份心,叔懂。”
“嗯?”
姜莱一愣。
沈三林继续道,声音带着痛心疾首:“林虎那厮不是好东西,县里谁心里没杆秤?
他死了,没几个人会掉眼泪。
可那是十几条人命!
里头还有没断奶的娃!
你可知道,一旦手上沾了这种血,就再难回头,那是泥潭,陷进去就拔不出来!
你动手前,可想过你娘?
想过你小妹?
想过你九泉之下的爹?!
你对得起你爹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发颤,仿佛姜莱犯下了令他无比失望的大错。
姜莱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哭笑不得:“三林叔,人不是我杀的,事情是这样…”一番解释后——沈三林望着天挠了挠头,又故作深沉地捋了捋下巴的胡茬,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嘿…嘿嘿…三林叔当然知道你小子干不出这事儿!
就是…就是提醒你一下嘛!”
他转过身,朝右边岔路走去:“走,先找你刘全叔,碰头了再去县衙,林虎家这档子事,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姜莱紧跟其后,眉头紧锁:“三林叔的意思是…林虎家的事,不是人干的?”
沈三林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莱一眼:“你小子够机灵,功夫也俊,若有机会,兴许……能查清你爹的死因。”
“我爹的死因?
我娘不是说他是病故的吗?”
姜莱追问。
沈三林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爹那身子骨,比我还硬朗三分,哪能说病就病死?
他啊…是早年闯了不该闯的地界,惹了不该惹的东西。
说不定你家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他……”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刹住。
姜莱最烦这种说半截藏半截的,但任凭他如何追问,沈三林都紧闭双唇。
眼看姜莱的手缓缓按上刀柄,沈三林眼角一跳,忙不迭开口:“真…真事儿三林叔也不清楚,就是你爹有回喝多了,含糊提过那么两句,没头没尾的,别…别冲动…”他边说边悄悄拉开半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