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摄政王府
心月你听我说!”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却被江心月冰冷刺骨的眼神钉在原地,“别怕!
这……这未必是坏事!
摄政王……容湛他,他是我的至交好友!
他答应过我!
他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全我颜面,保婉儿平安!
他绝不会碰你分毫!
待此间事了,风头过去,我定亲自接你回来!
与他和离!
你信我!
你信我这一次!”
至交好友?
权宜之计?
不会碰你?
接你回来?
和离?
江心月看着他急切的脸,听着这荒谬绝伦、漏洞百出的承诺,听着他口中句句不离要保护的“婉儿”,那颗早己被焚烧成灰烬的心,连最后一点余温都彻底散尽了。
信他?
她看着萧珩,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笑自己十年的痴傻,笑这荒唐的世间,笑这凉薄的人心。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空洞到极致的弧度。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麟德殿的喧嚣,皇帝的威压,萧珩的哀求,林婉儿的啜泣……都化作了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
她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越过萧珩那张写满虚伪焦灼的脸,投向大殿那高高的、绘着蟠龙的藻井。
金碧辉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嘶哑,像砂纸磨过枯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
一个字。
轻飘飘地落下。
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却仿佛耗尽了这具躯壳里所有的力气和生机。
御座之上,皇帝看着这一幕,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冰冷如霜。
他抬手,声音响彻大殿,为这荒唐的闹剧盖棺定论:“传旨!
镇国公府养女江心月,贤良淑德,赐婚摄政王容湛,择日完婚!”
三日后。
镇国公府挂上了刺目的红绸,锣鼓喧嚣,却透着一股冰冷而敷衍的喜庆。
没有十里红妆的盛况,只有一顶规制勉强够得上亲王妃的八抬花轿,冷冷清清地停在府门前。
江心月穿着繁复沉重的大红嫁衣,头戴赤金点翠的凤冠。
凤冠的珠帘垂落,遮住了她毫无生气的脸。
云袖红着眼眶,最后一次为她整理裙摆,声音哽咽:“小姐……”“走吧。”
江心月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平静无波。
她被搀扶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向那顶如同巨大红色棺椁的花轿。
临上轿前,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座禁锢了她十年青春与痴念的牢笼。
花轿抬起,晃晃悠悠地前行。
喧嚣的锣鼓声敲打着耳膜,街道两旁似乎有无数好奇或怜悯的目光投来。
江心月端坐其中,嫁衣上金线绣成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溢着冰冷的光泽。
袖中,一支磨得异常锋利的金簪,紧贴着她冰凉的手腕内侧。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这绝望旅程中唯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陪伴。
不知行了多久,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轿子外似乎变得格外安静,只有轿夫沉闷的脚步声和轿身规律的吱呀声。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不同寻常的、带着压迫感的冷肃气息。
花轿终于停了。
轿帘被一只略显苍老、布满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掀开。
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嬷嬷站在轿外,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王妃,王府到了,请下轿。”
江心月缓缓抬眼,透过晃动的珠帘,看向轿外——没有想象中的宾客盈门,没有喧嚣的迎亲队伍。
眼前,是两扇巨大、沉重、漆成深黑色的府门,门环是狰狞的兽首,在黄昏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玄金牌匾,上书三个铁画银钩、力透千钧的大字:“摄政王府。
那字迹张狂霸道,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与森寒。
高大的府墙向两侧延伸,仿佛望不到尽头,如同一头蛰伏在暮色中的、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府门前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的侍卫,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眼神锐利,气息沉凝,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整座王府,静得可怕。
只有大门两侧,象征性地挂着两盏惨白惨白的灯笼,上面贴着同样惨白的“囍”字,在深秋的晚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极了垂死之人的叹息。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江心月。
袖中的金簪,被她死死攥紧,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老嬷嬷见她不动,再次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王妃,请下轿,莫误了吉时。
王爷……己在府中候着了。”
江心月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她扶着轿框,慢慢站起身。
繁复的嫁衣裙裾拖曳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她抬起脚,跨过了那道漆黑、厚重、象征着未知与恐惧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