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桌椅整齐得近乎刻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那是优等生聚集地特有的气息。
顾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是他自己选的，视野开阔，能轻易观察到整个教室，又天然带着一种疏离感，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周围的喧嚣隔开。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也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寒暄和各种打听。
几个大胆的女生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顾屿的方向，互相推搡着，似乎在怂恿谁上前搭话。
但最终，没有人真的敢走过去。
顾屿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了。
他正低头翻看着一本英文原版的物理期刊，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神情专注。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淡淡的金边，更显得他气质清冷。
周围的喧闹似乎都被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对于同学们有意无意的注视和低声议论，他早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
那些目光里包含的欣赏、好奇、爱慕，或者偶尔的嫉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他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喜欢那些基于他外貌而产生的、浮于表面的热情。
同桌赵宇是个话痨，此刻正转过身和后桌的男生热烈讨论着暑假新出的游戏。
他试图拉顾屿加入话题：“顾屿，你玩那个‘星域’没？
贼火！
昨晚我肝到三点……”顾屿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宇早己习惯他的冷淡，也不在意，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
顾屿的心思其实并不完全在期刊上。
早上走廊里那个小小的意外，那个慌乱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女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他过于规律、也过于单调的思维里，激起了一点微澜。
他记得她撞上来时，怀里书本的重量。
记得她蹲在地上捡书时，那笨拙又急促的动作，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更记得递还书本时，她接过书时指尖那轻微的颤抖，和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对不起”。
那种窘迫，是真实的，不掺任何杂质的。
在周围那些或刻意或讨好的目光中，这种真实的窘迫反而显得有些……特别。
然后，是那本练习册。
他瞥见的那几行解题笔记。
不是照搬参考答案，也不是老师强调的标准解法。
她尝试用一种更迂回、但也更基础的方式去拆解那个力学问题，步骤略显繁琐，但思路很清晰，甚至透露出一种不轻易被固定模式束缚的苗头。
这种“笨拙”的尝试，在他眼里，比那些循规蹈矩的高分答案更有意思。
不过，这点微澜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他很快就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特别”抛诸脑后。
一个陌生的、不起眼的同年级女生，一次意外的碰撞，一本有点独特思路的练习册，仅此而己。
不值得浪费更多精力。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
赵宇终于转回了身子。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顾屿合上期刊，随手塞进桌肚。
他抬起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教室前方。
班主任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他的世界重新被公式、定理和即将开始的课程填满，恢复了那种精密运转、却又冰冷疏离的常态。
那个胖胖的、有着小雀斑、解题思路有点特别的女生，就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沉入水底，没有留下任何涟漪。
他依旧是那个高悬于众人之上、不染尘埃的顾屿。
孤独，或许有，但他早己习惯。
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他只需要保持优秀，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