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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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在红砖墙缝里流淌,瑶成摸出钥匙时听见楼道传来咳嗽声。

三楼转角处的节能灯坏了三个月,他借着隔壁麻将馆的灯光数台阶,塑料鞋底黏着夜市口糖炒栗子洒落的焦糖。

父亲蹲在402铁门前抽烟,深蓝工装后背洇着汗碱绘成的地图。

见到瑶成,他慌忙把烟头按灭在锈蚀的牛奶箱上,火星坠落在瑶成上周刚刷的白球鞋旁。

"厂里发了降温费。

"父亲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信封,指甲缝里的黑色油污蹭脏了边角。

瑶成接过时闻到熟悉的金属切削液味道,那是父亲在机械厂打磨二十年的气息。

老式绿漆冰箱发出哮喘般的嗡鸣。

瑶成掀开纱罩,瓷盘里躺着蔫黄的炒莴笋,边缘结着凝固的猪油。

父亲拧开二锅头瓶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脊椎窜过细小的战栗。

十西岁生日那天的玻璃碎裂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记忆里父亲举着半截酒瓶,车间主任克扣工资的通知单像雪片飘在洗脚水里。

瑶成下意识摸了摸后腰,那道蜈蚣状的疤痕在旧T恤下微微发烫。

"明天...要去趟西郊仓库。

"父亲的声音混着吞咽声,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滑动。

瑶成看着窗台上母亲留下的搪瓷杯,杯口裂痕里积着经年的茶垢。

凌晨三点,瑶成被防盗门碰撞声惊醒。

父亲夜班穿的胶鞋底沾着褐色机油,在水泥地上拖出黏腻的痕迹。

月光爬上瑶成床头的铁艺栏杆,将初中获得的"三好学生"奖状切割成碎片。

第二天在宠物店,瑶成给雪貂梳毛时发现左手腕在发抖。

高琳琳闯进来时带进一阵麻辣烫的香气:"快!

仓鼠不吃东西了!

"她卫衣兜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包520香烟。

美佳站在仓鼠笼前绞着手指,校服裙摆沾着可疑的淡黄色污渍。

晓梓毅的新球鞋嚣张地踩在等候椅上:"我就说该买自动喂食器。

"邹言蹲在角落研究排泄物,镜片反光遮住了表情。

瑶成托起仓鼠肚皮时,后腰突然传来刺痛。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他听见美佳轻呼:"你手在流血!

"原来仓鼠咬破了橡胶手套。

晓梓毅的笑声撞在玻璃货架上:"打工仔就是毛手毛脚。

"傍晚交接班时,店长塞来一袋临期猫粮:"你爸刚才来找过。

"瑶成盯着塑料袋里结成块的饲料,想起去年冬天父亲抱着发烧的自己狂奔三公里,破棉鞋在雪地上踩出的深坑。

夜市灯火初上时,瑶成在煎饼摊前撞见林若兰。

她今天涂着紫黑色唇膏,假貂绒大衣里露出护士服领口。

"喂,小孩。

"她弹了弹烟灰,腕间淤青像朵将谢的紫罗兰,"帮我搬箱啤酒到后台。

"KTV储物间堆满空酒瓶,瑶成搬货时扯到腰伤踉跄了一下。

林若兰突然抓住他衣摆,冰凉指尖触到腰间旧疤:"这伤...怎么弄的?

"霓虹灯透过气窗在她脸上游走,忽明忽暗像坏掉的走马灯。

瑶成落荒而逃时撞翻了保洁阿姨的水桶。

污水漫过林若兰掉落的医院挂号单,诊断栏"软组织损伤"的字迹在霓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夜市喧嚣声中,他听见自己心跳如生锈的缝纫机。

父亲又在喝闷酒。

瑶成蜷缩在薄毯里数挂钟的滴答声,突然听见陶瓷碎裂的脆响。

月光照亮了五斗柜上的合影——母亲的笑容还停留在1998年夏天,背后游乐场的摩天轮永远停在西分之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