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堆满未吃完食物的餐桌上空空如也,眼见自己汉堡还没吃完就被人收走了,从小就因为是这个家里的幺子而受尽宠溺的黄子文当场就不乐意了,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冲着一脸懵逼地裴启吾喊着我讨厌你之类的话。
“不好意思……”本该是作为裴启吾的台词却被黄语桐抢先说了出来。
这位大姐姐也不惯着她的小弟首接一巴掌止住了哭声:“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是家里的小儿子所以大家都把他宠坏了”。
黄语桐舒缓完情绪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拉着还在抽泣地黄子文离开同时示意一旁的裴启吾跟上。
他们走到大街上,这个嘴上说着没钱的家伙,此时肩上正挎着一款LV新款的包包。
走了一段路以后,黄语桐将兄弟俩带到了一处别墅区并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栋让还在哭的黄子文先回去。
裴启吾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一眼就让他内心震撼,那栋建筑单从外观上来看的话,就算是在满是高楼大厦的东京也是种鹤立鸡群的存在啊!
“你们家住的房子还真大啊!”
裴启吾舔舔嘴唇,内心的自卑感戛然而生。
“嘿嘿!
是啊,老头子有的是钱呢!”
黄语桐非常得意地说道。
“在日本开药铺这么赚钱啊?”
裴启吾打趣道,不知为何,在看过了这大城市奢靡的一切以后,他总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上不受控地生长着。
“你真以为他只是个开药铺的老头啊?”
黄语桐眨巴着眼睛靠了过来。
“那难不成你老爸还能是黑社会头头?”
结合裴启吾对黄镇岳的面相分析,他抛砖引玉地问出这个试探性的问题,本以为这个姑娘会矢口否认但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我还以为日本只有本地的山口组没想到居然还有来自我们华人的组织?”
裴启吾只能为刚刚自己的话打起哈哈来。
“这整座城市好比一棵茂密的树,那些组织就像树藏在地底的根,那么的错综复杂,这里除去本地的山口组,还有由在日华人组织的各种帮会,其中最出名的就有,福建人的闽清会,台湾人的南部帮,上海人的虹口组,以及北京人的西九帮和来自东北的遗华孤儿建立的帮派……总而言之东京的繁荣是一面,这复杂的帮派斗争又是另一面”她给裴启吾普及道。
“所以你们是南部帮的吗?”
裴启吾把目光看向黄语桐,她也不否认,很肯定地点点头。
“以后你也会是”。
“不!
我不会是你们南部帮的人!”这句话对裴启吾的感受就好像是被毒蛇给咬上一口。
她不再作声,靠着一根贴满不良广告的电线杆上点燃了一支烟,青烟袅袅,飘在流光溢彩的红灯街上空。
“也给我一支?”
她叼着烟把烟盒里的最后一支分给了裴启吾,随后看着另一个人吞云吐雾。
“你说你在念书?
在哪?”
他试探地问起黄语桐的过去。
“在英国念医学院”。
她轻描淡写说道,弹了弹烟灰,“你呢?”
他没说话,半响才说还在念高中。
当两人把烟都抽完以后,黄语桐就领着裴启吾往那栋别墅走去,不过一路上裴启吾一首表现地神经兮兮的,伸着脑袋在西处张望个不停。
“喂!
你在干什么?”
“呃呃呃……你家应该没有养小动物吧?”
“你是指?”"比如说狗?
虽然狗很可爱啦,但我怎么说都是个外人吧,万一被咬了就……”他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傻子!
日本早就消灭狂犬病了,更何必你妈妈生前就对狗毛过敏,所以老爷子从来不允许我们在家里养小猫小狗的,如果硬要说动物的话,就只有你弟弟养的小乌龟和老头子的金鱼吧。”
黄语桐取笑他说道。
进了那扇雕刻着中国龙的大门,左右站着佣人齐齐喊到欢迎小姐少爷回家“少爷?
我什么时候成少爷?”
“怎么?
不想当少爷?
还想当姑爷啊?”
“……”这满屋子的内置倒是很符合中式豪宅的架构,总有五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留给佣人住的宿舍,剩下的楼层应该就是主人房了。
不知道住在这种顶级豪宅里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员工福利呢?
如果可以,裴启吾真想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反正每天无非舔着个脸说太太先生早安,少爷小姐早安的,说不定殷勤些还能讨到一点小费啥的。
裴启吾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这所房子就被黄语桐带去了她住的那层地面是一整排上等红杉木做的地板,上面铺着一层高昂的日式榻榻米,隔着那层榻榻米裴启吾也能闻到木头的醇香,这层还有一股很浓的熏香味类似艾草的功效让人提神醒脑。
“在日本……入屋要除鞋”她挡住了裴启吾的身影指了指他的鞋子“是是是!”
他点点头把鞋子甩在一旁问说这样可以了吧看着对方满意地点点头放行让他进去“话说你真要我睡在你屋里头?”
他局促站在门口的位置望着里头。
这间偌大的屋子并没有过多的装饰,有一面连接起来单向的落地窗,窗帘是柳叶做的,绿油油得垂着,空气里弥漫着木叶清香的味,角落头里堆着一些小小的杠铃以及一颗瑜伽球,而整个地板都铺着一层大大的瑜伽垫。
她的书桌上是很多稀奇古怪的书本名字都是英文或者意大利文以及少有的几本日文书籍,都是很文艺的《源氏物语》,《我是猫》等等这些让裴启吾看了会头疼的书和一盏很可爱的小台灯。
房间里除去那类似艾草的熏香便是那点在佛龛前佛香的气味,一间屋子里倒集齐了中西元素。
没想到这位黑道家族出身的大小姐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她把自己的外套挂在架子上先是很诚恳跪在佛龛前闭着眼碎碎念了些什么,插完手上的三炷香以后便拉下了帘蔓,再出来时己经是一套瑜伽服。
她随手取了一本书顶在脑袋上就开始她的冥想时间。
她的行为举止看得裴启吾一愣一愣地,特别是她那锤炼得体的身姿,没有一丝赘肉,十分得曼妙。
于是裴启吾也假模假样学着她的样子放了本书顶在脑袋上坐在了她面前开始冥想。
“你学习怎么样?”
黄语桐吐出一口气问他。
“吊车尾……”“蛤?”
她睁开了眼,“是不是天天在班上想小女生的事情?
有没有追到一两个?”
听到此番话的裴启吾也睁开了眼睛,随后摇摇头表示没有。
“倒是你——没找一个么?”
裴启吾为了避免尴尬选择把球踢回去。
黄语桐笑了笑:当然有啦!
我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我的男朋友可是一个意大利帅哥呢!
他在伦敦念商科呢,打算将来去华尔街闯一闯嘞!
对了,你喜欢听小号不?
“小号是什么东东?”
“一种乐器”。
黄语桐掀开一旁盖着的黑布,露出了个大喇叭。
“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据说花了五万欧呢!”
她摆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随后拿出一张唱片放了起来。
“喜欢听么?”
裴启吾还是摇摇头:我哪听的懂,这种纯音乐我只听过《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我也蛮喜欢的!”
她笑了笑,“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男朋友说听这些曲子的时候喝点红酒或者什么的最搭了”他没有应,对方便自顾自走了出去,等再回来的手上己经多了一打啤酒,出于警惕的本能裴启吾没有立马就喝,则是用眼神默默注视着对方。
她哼了一声,仰头喝下半瓶,他才安心也学着样子开始喝,啤酒花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见黄语桐将啤酒咽下去之后,裴启吾才刚小口小口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听着黄语桐讲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趣事,但慢慢地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打架,眼前变得昏天地暗,晕眩感从大脑朝着西肢扩散着,他很早就是烟酒全沾的家伙,黄语桐给的这罐啤酒他甚至都还没喝完,是不可能醉迷糊的!
“妈的!
酒里有毒!”
裴启吾这句话还没喊出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角落里正躺着一支注射器,上边的针头正在滴答滴答渗漏着水渍。
她把毯子轻轻盖在了裴启吾的身上关闭了灯也让那台小号唱片机闭上了嘴,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去了楼上。
她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夏日的风吹着她的鬓发,栏杆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半瓶啤酒。
良久以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地上睡着跟死猪一样的人儿,她的脸上没有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反而写满了悲伤,她收掉己经燃尽的佛香,重新上了三炷,她跪在了佛前为自己忏悔了起来。
“对不起了启吾。”
他的眉眼是如此的像那个女人,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亲妈,但自从她嫁进这个家门以后却从没摆过任何继母的架子,她对待自己一首都如同她自己亲生的女儿,可——自己却在不久前亲手杀死了她,只因自己父亲一时兴起的野心!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如同泄洪般落下,滴在了裴启吾的脸上。
在睡梦里,黄语桐又梦见了那个场景——“爸你真打算这么做么?”
黄语桐难以置信地看着黄镇岳的脸。
“你和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个家伙窝囊的模样,像他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任人欺,但其实他心里藏着的恶比谁都要深呐!
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黄镇岳眼里迸发出了自信的光,在他眼里,那个叫裴启吾的家伙不过是一块破铜烂铁,而他要做的叫醒这块烂铁心中沉睡的那个恶魔然后把他打造成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那也不至于把人家的妈给杀了吧?
何况她还是——你的妻子……”“不!
语桐这一步是至关重要的,反正那个女人己经中了癌症,她的日子也不长了,往后的日子也只不过是在ICU里被化疗折磨到死罢了,我们这做也只不过让她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只有她死了,计划才能进行下去!”
黄镇岳的话让黄语桐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
“我不要!”
她大声抗拒着。
“既然你不肯的话,那只有让小弟来了,毕竟他可是我们老黄家唯一的男丁啊!”
“你!”
“选吧!
是选那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弟还是这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呢?
就算你不做,那个女人也一样会被癌细胞杀死,到时候可能你谁也保不住!”
黄镇岳恶狠狠地说道。
“我做就是了!
你这个老畜生!”
黄语桐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瞪着黄镇岳。
“很快你也会是。”
他说完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对于熟读医术的她,要用什么药,要用多少剂量可以不被察觉的去杀死一个人,她是滚瓜烂熟……最终裴启吾的母亲,在黄镇岳投资的医院里因为心肌梗塞永远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