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天下班差点哭出来

>>> 戳我直接看全本<<<<
然而,林语汐此刻却罕见地犹豫了。

若依着厂里那套老规矩,她自然应该立刻停机,上报班长,然后眼巴巴等着技术员过来。

但她脑海中,前世在自动化程度极高的现代化纺织工厂积累的丰富经验,此刻却像一盏雪亮的探照灯,瞬间照亮了问题的本质。

这台老掉牙的机器,绝非简单的机械故障。

纱线粗细不均,棉结过多,这些表象背后,更深层的原因,极可能是纺纱过程中,锭子转速与牵伸倍数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失衡。

又或者是罗拉的加压明显不足。

如果只是简单报修,技术员来了,顶多是这里敲敲,那里紧紧,做些表面文章,根本无法根治。

治标不治本。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决定先凭借自己的经验,仔细观察一番。

然而,她毕竟是第一天真正意义上操作这种老旧型号的纺纱机。

原主的身体记忆虽然还在,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协调性和日积月累的熟练度,却差了一大截。

就在她凝神细致观察那台问题机器运转细节的当口,她名下另外两台机器,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出了“啪”、“啪”两声清脆刺耳的异响——断头了!

林语汐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她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将那断掉的纱线重新接续起来。

可越是心急如焚,她的手指越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听使唤。

那细如发丝的棉纱,在她略显笨拙的指尖缠绕、打结,偏偏就是不肯乖乖地恢复原状。

额角,细密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沁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周围,其他埋头苦干的女工们,动作似乎都顿了顿。

林语汐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瞟向她这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意味。

“那边那个新来的!

磨磨蹭蹭在搞什么名堂?!”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如同平地惊雷般,在林语汐的耳边轰然炸响。

林语汐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敦实,穿着一身洗得微微发白的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向她这边走来。

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古铜色、肌肉虬结的结实手臂。

国字脸,浓眉紧锁,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

正是细纱车间的甲班班长,张援朝。

厂里人私底下,都敬畏地称呼他为“黑脸张”,以铁面无私的严厉和相对公正著称。

张师傅几步便跨到了林语汐的机台前。

他先是扫了一眼那两处因为手忙脚乱,至今还未成功接上的断头,眉头便锁得更紧。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旁那台纺纱质量明显不佳的机器上,脸色瞬间黑沉得如同锅底一般。

“林语汐是吧?”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天正式上工,就给我捅这么大娄子?”

“动作快点!

你一个人手脚慢,拖的是咱们整个小组的后腿,影响的是整个车间的生产任务!”

“不想干就早点打报告走人,我们东方红纺织厂,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训斥声又急又重,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鞭子,狠狠抽在林语汐的心上。

她的脸颊一阵***辣的烧灼,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的低低窃笑声,更是如同细密的针尖,清晰可闻地扎进她的耳朵。

“对不起,张师傅,我……”林语汐死死咬着下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羞愧。

“对不起能当饭吃?

对不起能完成生产任务?”

张师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语气依旧是冰冷的严厉,“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

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去清扫整个车间的厕所!”

林语汐不敢再多言辩解半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贝齿将下唇咬得更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纷乱的心绪迅速冷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脑中飞速回忆、整合着原主那套接线的动作要领,同时,下意识地调动起前世操作那些高精密服装设计仪器时,所练就的高度专注力。

这一次,她的手指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初来乍到的生涩,却明显比刚才稳定了许多,也精准了许多。

终于,在一阵让人心焦的手忙脚乱之后,那两处顽固的断头,总算是被她勉强接续上了。

张师傅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双锐利如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几秒钟。

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板着一张铁青的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巡视其他岗位去了。

林语汐望着张师傅那魁梧而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却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沮丧和慌乱。

她飞快地在脑海中复盘着刚才的窘境:断头率如此之高,除了自己目前操作尚不熟练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这些老旧的锭子长期缺乏有效的润滑和保养。

这首接导致了它们在高速运转时阻力过大,使得纱线张力极不稳定,极易断裂。

而原主习惯的那种单线接头法,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接头处很容易形成粗大的纱结,严重影响最终成纱的质量。

如果能改成更为先进、高效的双线快速绕指法,接头效率至少能提升三成以上,且接头平整度也会大大改善。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让她对下午即将开始的工作,隐隐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

中午休息的***,总算在万众期待之中,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女工们如蒙大赦,纷纷摘下那厚厚的、积满了棉絮的口罩,一边活动着僵硬酸痛的脖颈和肩膀,一边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涌向食堂。

林语汐依旧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孤家寡人。

她默默地走到车间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下,掬起冰凉的自来水,胡乱地洗了把脸。

刺骨的凉意,让她因高度紧张而有些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正当她准备认命地去食堂,随便寻摸点什么东西对付一口时,李红梅却端着两个半旧的铝制饭盒,小跑着过来了。

“语汐,给!”

李红梅将其中一个略重一些的饭盒,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的手里。

她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因为常年劳作和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牙齿。

“别跟那些长舌头的碎嘴婆娘一般见识,刚来都这样,手生,过个几天就好了。”

“我打了菜,咱们一起吃吧。”

饭盒里,是满满的白米饭,上面铺着一份油光锃亮的炒土豆片,最上面,还端端正正地卧着一个煎得金黄诱人的荷包蛋。

在这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份相当丰盛的午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