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净身出户
他佝偻着背，把最后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工装狠狠塞进那辆“嘎吱”作响的三轮车斗。
车斗里除了几件破衣烂衫，只剩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半包挤扁的劣质烟——这就是他被苏雅扫地出门，法院调解后“自愿”净身出户的全部家当。
“林凡！
听见没有？
带着你的破烂滚蛋！”
防盗门内，苏雅尖利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穿透雨幕扎来，“跟你这收废品的多待一秒，我都觉得晦气！
房子归我，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这身垃圾味儿！”
法院那张轻飘飘的调解书，此刻在他怀里却重如千斤，上面“财产归属明确”几个字，印着的是他掏空积蓄、还欠着十五万外债买来的“家”，和他掏心掏肺三年，最后换来一句“晦气”。
净身出户？
呵…林凡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只尝到雨水混着铁锈般的苦涩。
他把调解书揉成一团，塞进车斗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塞掉那剜心刺骨的屈辱。
“滚回你的垃圾堆去吧！
臭烘烘的！”
楼上不知哪家窗户被推开，一声鄙夷的咒骂裹着拖鞋拍打的声响砸下来。
垃圾堆？
林凡麻木的眼睛动了动。
对，垃圾堆…还有地方收留他这坨人形垃圾。
破三轮在泥泞中吱呀前行，像一头苟延残喘的老牛，将他拉向城西巨大的垃圾填埋场。
离得越近，那股混合着腐物酸败、塑料焚烧和不明化学品发酵的呛鼻恶臭就越发浓烈。
这味道钻进鼻腔，反而奇异地让他那颗被反复蹂躏、绞紧的心脏松动了一瞬。
这才是他的归宿，像他拖了半辈子的废纸箱、烂铁皮，就该在臭泥里发烂、发臭。
车轮彻底陷进半凝固的黑泥浆里，不动了。
林凡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蹚过腐烂的菜叶、碎玻璃和用过的注射器，找了个倾倒的冰箱壳子靠背坐下。
冰冷的铁皮贴着湿透的后背，激起一阵战栗。
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但他懒得擦。
苏雅那张曾经爱过、如今只剩下刻薄和厌恶的脸，在他脑子里反复晃。
“林凡，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收收废品，闻闻垃圾味儿！”
她攀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王经理时，曾这样指着他的鼻子嘲讽。
“你浑身上下，哪有一处值钱？
比废铁都不如！”
“呃啊——！”
积压的绝望和暴怒终于冲破喉咙，他野兽般嘶吼一声，指甲狠狠抠在旁边一个被雨水泡胀的铝制可乐罐上！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在死寂的垃圾山回荡。
破罐子上尖锐的豁口割破了他粗糙的手指，血混着锈水往下淌，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脏那块被掏空的地方，叫嚣着要把他也撕裂。
三十了，老婆跑了，房子没了，存款为零，一身烂账…他林凡，可不就是一堆没人要的垃圾！
嘶吼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脱力般瘫倒在冰冷的铁壳上，任由雨水灌进脖子。
算了…就这样烂着吧…就在意识昏昏沉沉，将要沉入绝望的泥沼时——嗤！
一道声音，极其细微，却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不是雷声！
林凡猛地抬头！
天穹之上，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光！
幽蓝、深邃、冰冷！
细如丝线，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能量！
它无视倾盆大雨的阻隔，如同宇宙之针，精准、决绝地刺破雨幕，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狠狠钉在了他刚才抠过的那个瘪瘪的可乐罐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