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拢了拢西装外套的衣领，指尖触到锁骨处那枚小小的银色羽毛项链——这是她每次重要会议前必戴的幸运物。
"许总监，评审组己经到了。
"助理小林快步跟上来，递过平板，"刚收到消息，对方临时增加了一位特邀顾问。
"她点点头，目光扫过平板上新增的评审名单，手指突然僵住。
周叙川。
三个字像一柄薄刃，毫无预兆地刺进视线。
七年了，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她的任何工作文件中，就像她刻意从人生里删除的一段程序。
"有什么问题吗？
"小林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事。
"她锁上平板，声音平静，"把3D模型再检查一遍。
"电梯门缓缓关闭，镜面反射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盯着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周叙川时，也是这样的电梯间。
那天他攥着她的手腕问："许晏清，你就这么不信我？
"而她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进暴雨里。
"叮——"会议室灯光刺眼。
许晏清将U盘插入投影仪，余光瞥见评审席最右侧的空位。
甲方代表正在介绍："今天我们特别邀请到晟川咨询的周总..."门被推开的声音截断了后半句话。
一个修长身影迈入会议室，深灰色西装裹着宽肩窄腰，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空气仿佛突然变得稀薄，许晏清感到指甲陷入掌心。
周叙川。
他比记忆中更锋利了。
大学时垂在额前的碎发如今梳成一丝不苟的背头，下颌线条像是被冰凿刻出来的。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黑得惊人，在看到她时瞳孔微微一缩。
"抱歉，路上耽搁了。
"他的声音低沉许多，却还是带着那种令人生厌的从容。
经过她身边时，雪松混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某款小众香水，七年前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许晏清猛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
他竟然还在用。
投影仪亮起，她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云麓度假村的核心理念是山水入梦..."讲解到第三页时，她注意到周叙川的钢笔在评审表上停顿了。
那页正是主楼设计图，波浪形的屋顶线条——这是她大西那年跟他争论过的设计，当时他说"华而不实"，她气得撕了草图。
现在这张图纸价值三亿。
"许总监认为游客会为视觉效果买单？
"他突然开口，赶笔清点某处数据，"但运营成本会增加37%。
"会议桌对面，沈薇掩唇轻笑。
这个晟川的新锐设计师从刚才起就不断向周叙川那边倾斜身体。
"周总说的是常规算法。
"许晏清调出备用页，"我们采用的新型材料能压缩21%成本，这是MIT上月刚发布的...""你还在关注MIT的论文？
"他打断她，语气微妙。
大学时她总窝在他宿舍看建筑期刊，常常看着看着就睡在他腿上。
会议室里静得诡异，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甲方代表的目光像 X 光一样，来回扫射着他们。
许晏清按下翻页笔："请看下一项。
"散会后人群迅速分流。
她正在收拾图纸，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忽然听见一道带笑的声音："许总监，借一步说话？
"抬头，周叙川单手撑在她面前的桌沿，领带夹闪着寒光，那是枚小小的、变形的纸玫瑰，另一只手递来一张烫金名片——晟川咨询 CEO。
许晏清仿若未闻，只是冷若冰霜地说道：“如果是公事，请走正式邮件。”
他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仿佛夜空中的一颗流星划过，忽然倾身向前，在她如粉雕玉琢般的耳边轻声低语：“那私事呢？”
她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会议桌，文件哗啦散落一地。
周围人纷纷侧目。
周叙川却像没看见她的失态，慢条斯理地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文件。
当他递回最后一张纸时，指尖在纸上轻轻一划——那是她亲手绘制的设计图，右下角还留着当年他教她画阴影时，不小心蹭上的一小块铅笔印。
"这么多年了，"他声音很轻，"你连绘图习惯都没变。
"许晏清一把夺过图纸，却在触碰的瞬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他的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了一下，就像七年前每次她生气时，他安抚她的方式。
"周叙川！
"她终于破功，声音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只是想提醒你，方案第47页的抗震系数算错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顿，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晚上八点，索菲特酒店咖啡厅。
不来，我就把错误报给甲方。
"电梯门在这时开启。
她快步走进去疯狂按关闭键，却在缝隙即将消失的刹那，看见他举起手机——锁屏画面一闪而过，似乎是两个依偎的剪影。
电梯开始下降时，她才发觉自己把评审表攥破了。
纸屑像七年前没来得及送出的婚约书碎片，扎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