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离蜷缩在城墙背风的凹槽处,把冻得发紫的手指塞进腋下取暖。
戍边军户的棉甲三年前就烂成了渔网,如今他只能把干草塞在单衣夹层里,活像只扎手的刺猬。
远处传来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卯时三刻,离上工还有半个时辰。
他摸出贴身藏着的粗陶碗,舀了把昨夜积在墙缝里的雪。
雪粒在舌尖融化的瞬间,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这动作牵动了颈侧的鞭伤,结痂的创口又渗出丝丝血腥味。
三天前他偷偷多领了半块麸饼给发热的流民老张,被监工刘疤眼抽得皮开肉绽。
"燕家的贱种倒是命硬。
"城墙下传来靴子踩碎冰碴的声响,刘疤眼提着灯笼晃过来,照亮燕离脸上纵横交错的冻疮,"西北角塌了半丈,今日不砌好,晚饭就别想了。
"灯笼昏黄的光晕里,燕离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刘疤眼络腮胡上凝成霜花。
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据说是当年与北狄人厮杀时被砍掉的,如今却用来欺凌比北狄人更弱小的流犯。
"郑大人说了,开春前要加高三尺。
"刘疤眼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北边又闹狼灾,那些畜生..."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警惕地望向城墙外黑黢黢的荒野。
燕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灰白的地平线上,最后一颗晨星正被涌动的乌云吞噬。
风里夹杂着某种腥臊味,像是铁锈混合着腐肉的气息。
三年前那个血色的清晨突然浮现在眼前——母亲就是闻着这样的气味,把他推进地窖的。
"发什么呆!
"鞭梢抽在耳廓上,***辣的疼。
燕离沉默地抓起靠在墙角的铁镐,镐柄上深浅不一的刻痕记录着他来到寒铁城的九百二十七天。
辰时的雪下得更密了。
采石场的流犯们像蚂蚁般在灰白色的山崖上蠕动,铁器敲击声与咳嗽声混成一片。
燕离拖着冻伤的脚走过窝棚区时,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围着什么东西窃笑。
雪地里露出一截青白的手腕,像折断的玉簪。
是昨天新来的流民少女,今早被巡更人发现蜷缩在窝棚角落,怀里还抱着本《女诫》。
现在她的尸体被剥得只剩单衣,一个疤脸汉子正掰开她紧握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