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油滴在脸上时,我终于看清了司马懿的眼睛。
那对浑浊的瞳孔里浮着层灰翳,像是浸过毒汁的铜镜。
他枯枝般的手指正摩挲着我父亲的头骨,青瓷酒盏里盛着夏侯家三百七十一人的血——昨日午时三刻刚在邺城东市放干的。
"夏侯将军可知?"他把人骨酒杯凑到唇边,"令尊临终前还在求老夫放过你。"
铁链在刑架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的右眼已经被烙铁烫得黏在一起,却仍能看清司马懿玄色朝服上绣着的金线蟒纹。五日前他还是个缠绵病榻的老朽,此刻却像条终于蜕皮的毒蛇。
城外的喊杀声突然近了。
一支流矢破窗而入,钉在司马懿脚边三寸处。老贼身形微晃,酒液泼在青石砖上蜿蜒如蛇。我咧开干裂的唇,尝到满嘴血腥:"你的死士撑不住了。"
这是建兴十二年的宛城。蜀军姜维带着连弩营已经攻破三道城门,空气里飘着桐油燃烧的焦臭。司马懿猛地掐住我脖颈,枯瘦的手背爆出青筋:"说!诸葛亮的《八阵图》藏在何处?"
剧痛中我反而笑出声来。喉骨咯咯作响,却仍能挤出字句:"在...你夫人...张春华的..."
轰隆!
惊雷劈开乌云时,我听见自己喉管断裂的脆响。电光将刑室照得惨白,司马懿扭曲的脸在雷火中忽明忽暗。最后的意识里,有温热血珠溅在眼皮上——不知是我的,还是这老贼的。
再睁眼时,掌心正压着半块粟米饼。
蝉鸣震耳欲聋,汗珠顺着下巴滴在粗麻囚衣上。我怔怔望着木栅外晃动的火把,指甲深深掐进饼里。这是景初三年的死牢,距离司马懿血洗夏侯氏还有...十五天。
"夏侯阳!"狱卒的皮靴踹在铁栏上,"吃完这顿就上路吧!"
粟米饼粗糙的碎屑卡在喉头,我浑身战栗起来。不是疼痛,是狂喜。宛城暴雨中的雷击,竟让我重生回到被斩首的三日前。等等,不对——前世的***是七日后,此刻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