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覃人未到，声先至。
应声踱步而出一道纤细身影，步履间隐约可见星蓝色裙摆上的兰花暗纹浮动，略显苍白消瘦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你慢点。”
这是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女萧玉英，胎里带弱，药罐子里长大，却聪慧异常，偶然的一次宫宴，结识了当时准备一起偷溜出宫的夏覃三人。
夏覃跑到近前握住萧玉英的手，“虽是春天，却还冷着，我又不会跑，你在屋里等着就是了。”
流岚赶忙塞过一个手炉，扶着萧玉英就往里走，“公主可不知道，听着你的声音，萧小姐的速度可比奴婢还快上几分。”
“今日不是我要找你，是长安说许久不见你，要聚上一聚。”
“萧姐姐，这话你可说的不对，明明大家一起来的，怎么就是我说的许久未见了。”
额头顶着一块孩童拳头大青紫的少年，不满地嚷嚷，橘红的锦袍衬得那块青紫越发乌沉。
夏覃瞧见叶长安的尊容，嘴角微抽，“你这副样子还往外跑，要是让我父皇看见了，咱俩谁都别好过。”
“我这样是谁打的？
谁打的？
赫知然！
你管管她！”
坐着喝茶的玄青衣少年一言不发地瞧着杯中的茶叶，嗯，格外吸引人。
“叶长安！
你敢不敢声音再大点，要不要送你去明昭殿上喊？”
眼看叶长安和夏覃又要打起来，赫知然赶忙一手拎一个分开，感受到空中张牙舞爪带来的风，将头往后稍了稍，以免误伤。
“好啦，不是说要出去玩？
我难得身子好些能出来，要这么虚度？”
萧玉英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因着不常出门，也只有这三个愿意带着她，不觉拖累的朋友。
叶长安拽拽有些皱的衣襟，试图维护自己为数不多的仪表，“之前上元节的灯会，你和五公主没去成，我打听到最近还有一场民间组织的小型灯会，好容易天气暖和些，一起去看看。”
“我没去成是因为谁啊？
萧姐姐下次让你爹给我放放水吧，你知道的，我不是练武那块料。”
夏覃抱着萧玉英撒娇。
萧玉英好笑地轻拍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谁让你偷懒了，我爹也是接皇上口谕才给你加练的。”
赫家满门忠烈，赫知然是赫老将军独孙，自小跟夏覃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而左相与镇国公本就在教授考察之列，所以文延帝也纵着三人知晓暗中培养夏覃之事，在夏覃的示意下，他们帮助她保守秘密，因着几人十分要好，三人还常常成为文延帝拿捏夏覃学习的把柄。
“说起来，灯会大白天又不开，你们这么早来干什么？”
三人默契对视，随后笑容灿烂，“蹭个饭。”
“......”好好好，合计着是看上她的小厨房了。
夏覃去御书房学习的时间里，萧玉英和赫知然一首在下棋，叶长安则在雪阳宫的小花园里上蹿下跳，看着一地狼藉的司植宫人，愁的头发都掉好几把。
萧玉英看着赫知然因为思考蹙紧的眉头，有些无语，“我说知然，这些年你可就没在我手里赢过，你就没想想可能不是棋的问题？”
赫知然被打断思绪也不恼，“思来想去，是我技不如人。”
萧玉英轻轻点点棋盘，“怕是往日我讲的不怎么明白，今日我说的明白些，下棋好比行军打仗，战场上对付敌人不能也不可能只有正面冲突，好的将领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棋盘之上一个好的棋手亦是如此。”
赫知然不解，“我看兵法虽有手段，多也是光明正大。”
萧玉英收着棋子，“过刚易折，虽然有时候也是一种最好的保护色，罢了，天色不早了，公主应该也快回来了，该唤人去寻寻长安。”
早春的天色仍旧暗得快，灯会开的也早，文延帝看着夏覃逐渐生无可恋的表情，大发慈悲早早结束了课程，放她出去玩，示意暗卫跟好，临走还给了她令牌，怕孩子玩野了错过落锁时间回不了宫。
挣扎出笼的夏覃一溜烟地跑出宫门，提前在宫门口准备的叶长安疑惑，“刚什么玩意窜过去了？”
民间的灯会不如上元节热闹，花灯却更小巧精致，多了属于劳动人民的小巧思，要不是有萧玉英和赫知然看着，叶长安和夏覃怕是早都不见踪影了。
“萧姐姐快看，这里有许愿河灯，一起去放吧？”
“我也要我也要，赫知然你也要。”
叶长安也跑了过来，随手拿起一盏塞进赫知然手里。
夏覃闻声看着赫知然手上可可爱爱的小兔灯，歪头疑惑，确定？
赫知然沉默看了一会儿，将小兔灯放回去，不确定，再看看。
叶长安要三个，夏覃说一个才灵，吵吵嚷嚷好一阵，最后萧玉英拍板，一人一个，再吵不买。
夏覃高高兴兴的挽着萧玉英撒娇，叶长安撇撇嘴，又开始和夏覃抢赫知然手里的帆船灯，最后赫知然架不住夏覃的软磨硬泡，叶长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赫知然，“兄弟你变了！”
赫知然立马把摊子上另一个帆船灯递给他，“别急，都有，也是我给的。”
叶长安这才罢休，赫知然望天，感觉老了十岁。
最后，萧玉英选了只灵猫，赫知然选了只玉如意，夏覃和叶长安己经拿着各自的帆船开始比较谁的更精致，他们向摊贩老板要来纸笔写下愿望，倒是有默契的并未互相探看询问，来河边选了处人少的地方放灯，看着河灯飘远，在夏覃和叶长安的吵嚷央求下，西人又去灯会上逛玩。
陪着母亲放灯的孩童，远远瞧见几只被石头堵在半路的河灯，用竹竿捞起来，己经读书识字的他叽叽喳喳，“娘，你看，这几个灯是不是一个人放的？
怎么写的头一句都是一样的？”
妇人听着自家孩子的话，也好奇过来瞧，她识字，看见其中三个河灯上第一句都写着：愿萧姐姐/萧小姐，长命百岁，喜乐安康。
灵猫那只上第一句则写着：愿吾之友，喜乐安康，余生无忧。
妇人感叹可惜不知是哪家姑娘病弱，又觉看人愿望不好，赶忙让孩子把河灯放回去，特意嘱咐绕过石头送远些，也许走远了神明便能看见，她心里也默默替那个姓萧的姑娘说了声长寿。
随着水波浮动，西只载着愿望的河灯继续慢悠悠地远去，河面映着繁星缀满苍穹，蜿蜒向下的星星点点，在未知的尽头交缠融合，让人难以分清究竟是天神要听愿，还是诚愿能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