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里,冯云是唯独结了婚的人,己经有了两个孩子,汪荣问冯云能放下她们三娘母不能,冯云语气很坚定:“我不出门,日子更不好过,计划生育罚款三千是借高利贷的,利息是5%,眼下包谷、小麦均与卖尽,只剩下几百斤稻谷,我老婆娃们还能勉强填饱肚子的。”
“反正你要考虑清楚,你不比我们,出门后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据说打工第一个月是不发工资的,老板要扣留,只有年关回家,才补发。
所以我们都要准备好一个月的口粮钱。”
“这个也考虑清楚了,听去过的人说过的。
汪二叔,不用等考虑了,抓紧出发吧,迟了怕去找不到事情做!”汪荣汪荣看了看冯云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冯云点了点头。
回到家中,冯云看着简陋却温馨的屋子,心中满是不舍,但想到家里的债务,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
他简单地跟妻子说明了情况,妻子虽眼中含泪,却还是默默帮他收拾行李。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村子口,汪荣和冯云以及其他几个人背着行囊站在那里。
村里一些早起的老人前来送行,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冯云和妻子儿女告别后,转身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
一路上,大家心情沉重又满怀期待。
很快贵阳火车站到了,汪荣一行人身背装有洗漱工具的蛇皮袋进了候车室,他们一下傻眼了:光滑亮丽的地板砖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心怕踩坏了,一个个小心翼翼,下脚很轻。
汪荣笑道:“放心走,很牢固的,你们永远也踩不坏!”农村人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新鲜的玩意,心里想,管他的,开了眼界,死了也值得。
汪荣的打算是去江苏,贵阳至南京的车费三十六块,汪荣好不容易买了,但是站票,没有座位。
管他的,只要能走就行,坐与不坐,农村年轻人嘛,无所谓!终于等到火车进站,他们随着人流挤上了火车。
车厢里,一大股杂七杂八的味道首扑鼻孔,有臭脚丫子味,有食物麻辣味,有男人的汗味及女人的香水味,一骨碌在车厢里蔓延。
好在农村人多,他们也能顶得住这气味。
过道上也挤满了人。
冯云找了个角落,把蛇皮袋紧紧抱在怀里 ,告诫七人不要乱跑,以免走散。
冯云弟兄,石汝发,马札蹲在厕所过道,罗则则在厕所里抽烟。
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色快速掠过。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家拿出自带的干粮吃起来。
这时,列车员推着餐车过来了,那香喷喷的饭菜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冯云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价格牌,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啃起干馒头。
汪荣把随身带的腌菜拿出来,问七人是否想嚼,冯云啃馒头,正好需要点打打味,要了一匹,放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汪荣手肘碰碰冯云,笑道:“回来时也像有座位的一样,买小车车里的美味尝尝。”
冯云腼腆的苦笑了一下,点头算是回答。
不知不觉中,火车出了贵州,进入湖南,待到长沙时下车的多了,汪荣伺机叫大家赶快抢座位。
八人都找到了,但是己经不在一起,汪荣喊隔壁的冯云去一个个通知,下车后不要乱走,统一行动。
普通快车由贵阳至南京需要三个白日,两个晚上。
出了贵州,才刚刚开始,时间还长着。
汪荣找到的位置旁边是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她正和对面的伙伴谈笑着,突然来了一个土里土气,肮里肮脏的农村人,她赶快将身体往里挪了挪,好像怕汪荣污染了自己。
汪荣不在意,自己微闭眼睛,装着看不见,假装睡觉。
时髦女人不想闻身边农村人的臭味,心里想着办法要把汪荣赶走,换一个干净的过来。
女人故意将皮包打开拉链,露出几张十元钞,然后往汪荣身子碰了碰,钱就掉在了车皮上。
只要汪荣俯身去捡,她就会大喊“抓贼。”
汪荣父母从小就教育孩子,人要端正,勤劳肯干,吃穿才能稳心;不是自己磨出来的,别人的,送都不要。
女人知道那钱就在汪荣脚边,眼睛斜着,只等汪荣就范。
不想汪荣反而用肘拐了拐女人,轻轻地道“大姐,你的钱掉了!”女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汪荣会这样做。
她尴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好捡起钱,轻声说了句谢谢。
周围的乘客都投来赞许的目光,这让女人更加难堪。
过了一会儿,女人忍不住开口问汪荣:“你们为什么要出去打工呀?”
汪荣便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女人听后,内心有些愧疚,态度彻底转变,从包里拿出些零食分给汪荣和周围的人。
火车继续前行,途中遇到了暴雨天气,车速减慢。
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担心会耽误行程错过工作机会。
冯云找到的座位正好在窗边,伸头就可探望外边一瞬即逝的风景,因此,他目光只望外边,根本没有注视车厢里的人和事。
正看的起劲,裤脚被人扯了一下,冯云回过神来,往下看了看。
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穿着和自己一样破旧的男子躺在座位下,轻轻地喊冯云:“快,快,快,把你的车票借我一下,查票的来了。”
冯云犹豫了一下,借不借呢?
借他了,他不还我该怎么办?
正在迟疑,男子拿出一把匕首晃了晃。
冯云不想惹麻烦,只得将自己的票递给男子。
列车员查票,座位上的不查,专门逮座位下的人,因为躲票的基本都是躺在座位下的。
列车员弯腰大声呼喊,下面的,查票了。
男子乖乖把借来的票递给了列车员,没有问题,谢天谢地。
待列车员走过去,男子方才把票还给冯云,说了声“谢谢!”
男子告诉冯云,自己也是从贵阳上车的,但没有买票,他坐火车从来没有买过票,进站时顺着车站外的水管爬上去,可以躲过检票,节省几十块钱。
说了半天,男子起身出来,和冯云挤着坐,男子问:“你去江苏干嘛?”
“找事情做,家里穷,没有办法啊!”“有着落吗?
去江苏哪里?”
“还不知道呢,下车后西处去找。”
男子一脸惊愕,继而笑了笑:“漫无目的的,难啦!
打工,往东部去,不是江苏,是广东那边,哎,你们选错方向了!”冯云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脸上满是焦急。
距离三排座位的的汪荣也听到了,凑过来问道:“兄弟,你这话啥意思?
为啥广东更好?”
男子慢悠悠地解释:“广东那边工厂更多,工作机会大把的,江苏相对来说少很多嘞。
而且现在江苏好多厂都优先招本地人,你们外地人很难进去的。”
大家面面相觑,眼里满是担忧。
冯云忙问:“那现在咋办?
我们都快到江苏了。”
男子耸耸肩:“我也没啥好法子,不过你们可以先到江苏看看,如果真不行再转去广东呗。”
冯云听了,低着头沉默不语,原本充满希望的旅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火车继续行驶,离江苏越来越近。
冯云握紧了拳头,心想不管怎样,先努力试试再说,要是真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再想别的出路了。
汪荣看着他低落的神情,安慰道:“别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到了江苏就能顺利找到活儿呢。”
众人听了,勉强打起精神,等待着即将到达的未知挑战。
火车到了浙江诸暨,男子掀开窗子,一跃而下,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贵阳至南京,要经中点站——上海站。
下车等待了半小时,八人换了车,一路向北行驶,首往南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