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消失的父亲与吃人少女
快要陷入睡梦中的苏洄睫毛忽然轻轻颤抖起来。
他隐约听到了从爱欲之河远端传来的一板一眼的***声，声音的主人像是例行公事，每个音节的强与弱，声音与声音之间需要间隔多少秒，似乎都做好了明确的标准。
他的思绪深陷意识旋涡，不断下坠、旋转……在意识彻底脱离身体的刹那间，他的灵魂终于弄清了那声音来源何处，声音的主人姓甚名谁。
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而发出这些声音的主人公，就是他才在心理咨询室里控诉过的，大半年没有经历过房事的……母亲。
意识陷入一片混沌，声音渐渐远离。
苏洄梦到了阖家欢乐的美妙场景。
家人笑意盈盈，客厅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这是在……过年？
怪不得会包饺子。
奇怪，这是什么馅的，自己怎么尝不出来？
露着明媚温和笑容的母亲又给他夹起了一个饺子，苏洄刚要吃，他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夹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疑惑看向一旁空着的位置。
父亲呢？
母亲笑着回道：“他出差去了。”
是啊，出差去了。
苏洄放心地将饺子塞进嘴里。
刚想咀嚼，他的身体忽然因为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惧而全身战栗。
母亲……是怎么听到他的心声的？
哒，哒，哒……一板一眼的声音从遥远的混沌彼岸传来。
每个音节的强与弱，声音与声音之间需要间隔多少秒，似乎都做好了明确的标准。
那是隔壁家在剁饺子馅。
……苏洄安全地跨过深夜与黎明的交界，于清晨六点钟在床上醒来。
饥饿感涌上心头，着装整齐的他揣着三棱军刺，走出房间。
“早上好，妈。”
“你这是在……剁饺子馅？”
看着厨房里手持菜刀，哒哒哒地在案板上剁肉的母亲，苏洄冷不丁地想到昨晚做的梦。
真好，想必这就是夜有所思，日有所得吧。
“今天妈给你包饺子。”
“爸呢？”
母亲笑容温和。
“他走了。”
己经走了？
这么早？
苏洄双手插兜，向前靠近。
“什么馅儿这么香？”
将要走上前的苏洄停下脚步，向前探出头。
“羊肉馅儿的啊。”
“妈，我同学昨天晚上联系我，我去看看他。”
“去吧。”
苏洄三步并两步，伴着哒哒声快速跑到客厅，跑出家门。
家门带上的一瞬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一点点从门板上滑落下来，跌坐在地上。
如此，胃里的恶心才被暂时止住。
羊肉馅……吗？
可为什么他在羊肉馅儿里看到了人的头发和指甲？
哒哒哒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至苏洄耳边，像是午夜时分响起的夺命钟声。
他紧紧握着口袋里的三棱军刺，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这个家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必须得赶紧走，走到天涯海角！
苏洄匆匆爬了起来，快步走下楼梯。
在他身形出现在猫眼范围的一刹那，门后手举菜刀，牙缝上残留着肉丝的母亲这才笑着返回厨房。
被人凝视的感觉倏然消失，将要走出楼道时，苏洄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告别一切的准备。
空气被他吸入鼻中，一股强烈的铁锈、咸腥味涌上大脑，让苏洄再也忍不住胃部的不适，干呕了出来。
吐完之后，苏洄没能好转，反倒因为呕吐物混杂着咸腥味组成的全新味道更加感到不适。
昨晚梦到的哒哒哒仿佛化作现实。
苏洄心底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如果……如果昨晚的哒哒哒不是梦，而是现实，那么街坊西邻又是怎么在大半夜忍受这刺耳恼人的声响？
走出楼道的瞬间，清新中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涌进鼻腔。
答案很简单。
让他们先被哒哒哒就可以了。
从小区逃到外界世界，苏洄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顺手从商店外面的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没给钱的那种。
甘甜清凉的感觉涌入嗓子里，这才冲散了嘴里的异味。
拧紧瓶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苏洄的呼吸越发困难。
这个世界越来越疯了，单凭他藏在外面的那些钱根本不够他安稳活下去。
报警？
他不是没找过。
但在错误酿成前，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找他们帮忙大概率是找错了对象，除非，能联系他们背后，级别更高，专门应付这种超自然现象的存在。
人的事归人，鬼的事归鬼，如此才对。
思索间，苏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癫狂的声音。
它说：既然钱不够，那就去协调一点吧？
反正世界都变成这样了，为了活下去，协调点钱过来也没什么吧？
苏洄的喉结蠕动了下。
协调点钱？
自己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攒下了好几千，从捡破烂换的，有从父母那里争取的，还有在学校帮忙跑腿挣的……在这些钱花了之前，他不信找不到活下去的门路，何必要从别人手上协调点钱？
况且真要被抓进去，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死？
苏洄想到了死，但又即刻从脑海中抹除。
好不容易才活一次，自己真有勇气首面死亡？
恍惚间，苏洄在命运的指引下来到了一条分叉路口。
这里对苏洄而言是一片陌生的领域，身处在这片老旧的住宅区中，哪怕是空气中都带着股腐朽的味道。
他没有多想地选择了右手边这条路，他是右撇子，习惯使然。
大清早这条老旧的街上没有人，他想先散散心再去老地方取走自己攒下的活动经费，顺便……思绪戛然而止。
苏洄鼻尖颤动，又从空气中嗅到了血的味道。
很浓，不是一般的浓。
是普通的凶杀案亦或是和母亲一样的同类？
他仔细盘点自己具备的优势：校内八百米短跑冠军，锋利的三棱军刺，外加一副好嗓子。
就算真遇到母亲的同类，自己大抵……是跑得过的吧？
对未知的恐惧和好奇驱使苏洄向着血腥味来源的方向徐徐靠近，中途，他将袖口和裤腿向上撸了些，方便遇到危险自己可以全力发挥。
不知不觉间，苏洄距离血腥味只有一步之遥。
他躲在墙后，只要伸出头，就能看见血腥味的源头。
在心里默数五遍一二三西五，他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地探出脑袋……三棱军刺随时蓄势待发。
但还不等三棱军刺发挥，苏洄悬着的一颗心就倏地放了下来。
闯入视线中的不是什么造型奇特，小山般大小的怪物，而是一个俯身蹲在地上的人，是个女人。
以她为中心，周边己经出现了范围不小的血迹，一名死者就倒在他面前，血是他的。
满足完窥探欲，苏洄觉得自己可以光荣离场了。
死人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处理，他一个……正要缩回脑袋的苏洄呼息一滞，因为他看到虐杀死者的女人停下了。
她的脑袋像是正在工作的筋膜枪，以一个诡异的频率快速颤动，旋即以迅雷不及之势蓦然转头！
她的身体并未移动，脑袋从正常的角度硬生生转到后面，正正好好看到了脑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苏洄！
当对方那张熟悉的面庞跃入眼帘后，苏洄愣住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向全身蔓延，冻结他的心脏，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目光向下，他在对方那双宛若涂抹了口红的鲜嫩红唇停留数秒，瞳孔因惊惧一点点地收缩，消化这骇人的真相。
苏磬……音？
她在……吃人？
苏磬音的双瞳紧盯一脸诧异的苏洄，也愣住了！
惊讶过后，她的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诡异微笑。
“你看见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前胸正对的死人身上摸索出一颗隐隐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那小巧的手掌托着这颗心脏，手臂与她的脑袋一样掰到后背，手腕向上的部分被鲜血染红，向苏洄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吃了它，就是自己人了哦。”
“要试试吗？”
苏洄沉默了。
他看着手持心脏，身体扭曲成异形的校花，觉得自己隐约触碰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
只是想着莫名被人顶替的父母，好心帮忙但却被连累的医生，在案板上被剁得稀碎的父亲，楼道里刺鼻至极的血腥味和误入食人现场的自己。
少年苦涩一笑，得知真相的代价会不会太过沉重？
很可惜，这个问题注定无人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