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福气啊!”
祭神礼刚刚结束,这个消息便如插翅一般传遍整个李家村。
一时之间,上至百岁老人下至垂髫稚子都在议论这件事。
“李家的二丫头被选中了?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
初生的婴儿甭管是男是女都要放到神庙里过上一晚,第二天去接的人里就有我家男人。
他亲口说的,李家二丫头脖子上挂了一枚白玉同心佩还有婚书帖,及笄便来娶!”
其他知情人纷纷应和:“没错,我家男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以后可不能这么叫了,那是神仙选中的人,要尊称‘娘娘’。”
“是了是了。”
“话说,神仙这么久都不曾要过祭品,怎么这次又突然要了?”
“谁知道呢,可能……这就是命啊!”
“命”数之说一出,忽然一阵静默,长吁短叹好一阵。
片刻之后,一人叹息道:“唉……要我说,这李家二丫头也是可怜,那么小就被决定一生,何况还要学习那些繁文缛节,可怎么了得。”
“这说的什么话?
能成为‘娘娘’是多大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就是啊!
要是我家二丫就好了。”
“……”世道唯艰,妖魔横行!
李家村曾被一山野魑魅盯上,水深火热。
恰逢其会,一名仙人游历至此,替村中除了祸害,村民感其恩德,便设立庙宇,以香火供奉,表其恩。
经年日久浸染下,每个李家村人对于神的旨意绝对恪守,若有异声出现,也会将念头彻底抹杀在摇篮里,不容置喙!
…十五年后,李家村明月楼中,仲春百花齐放,微风吹拂而过带起一阵阵桂花香,肆意蔓延,香满楼。
少女身穿蝴蝶样式湛蓝长裙,腰封挂着一块通透如水的白玉同心佩,如楼外盛放娇花一般,倚栏望向天际,时不时拨动着手腕上的金镯。
蓝天白云,一只只飞燕渐渐远行,少女盈盈秋水般的双色眼眸露出一抹向往之色。
“阿瑶。”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来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梳着十字髻,穿着暗粉色的麻衣长裙,清秀的脸上尽是劳作晒出的风霜,站于圆桌旁,低垂着头,局促的搓了搓手。
“阿姐,你来了!”
被唤作“阿瑶”的少女,名为池瑶,而眼前的女子,则是她的亲姐姐,李芳。
“池瑶”之名,是昔年神明写在婚书帖上,女方的名讳。
因而,原本应为“李”姓的她,改为“池”姓。
池瑶起身到圆桌旁坐下,倒上两杯茶水,招呼道:“阿姐,请坐。”
李芳犹豫了一会,说:“不用麻烦了,就是来看看你,等会儿就得走了。”
池瑶有些失落。
明月楼方圆几里内,男子止步,女子除了个别,也不得入内,李芳是池瑶的亲姐姐,因而得以入内,但待着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这是李家村人人皆需恪守的规矩。
池瑶拉过她的手,“坐吧,时辰还早。”
李芳只得坐下,但还是不敢碰茶杯,缩手缩脚的尽量把自己圈起来。
池瑶眸光微暗,心想:“又是这样。”
自她被选为神明新娘伊始,为了保持“圣洁”,村中便建起了这座精致的小楼,名为“明月楼”,神明之物的意思。
将她从生身父母身边抱到明月楼,由教养嬷嬷教养,轻易不得见人。
村中并不阻止她与家人相见,反而想促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这是村中希望她嫁人之后,时常惦念村里,为村中提供庇护。
只是碍于身份,家人与她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冒犯了她。
就连“阿瑶”这个称呼,大概也是得了村中族老们的吩咐才叫的吧……短暂沉默后,李芳道:“阿瑶,快及笄了吧。”
虽是询问,但她语气笃定,似是无话可说随意问起的。
毕竟,池瑶的事情,李家村人如数家珍,及笄一事,更是他们心中最为重要的日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池瑶心知,但还是回道:“嗯,就这几天的事了。”
李芳故作轻松与她相谈:“怎么样,紧张吗?”
“还好。”
“……”如坐针毡的闲聊一会儿,李芳便匆匆告别,池瑶返回窗边坐着,首至徬晚,夕阳渐落。
一道恭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娘娘,该吃饭了。”
池瑶收敛心神,转头对上一张肃穆的脸庞,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精神矍铄的老嬷嬷候在圆桌边上,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饭菜。
老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只知道她姓李,以前是宫里人,专门教授她礼仪规矩的,也是村里派来照料她生活起居的。
“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边上,饭菜己经布置好了,施施然落坐,李嬷嬷递上玉箸,像丫鬟一般伺候她吃饭。
用餐时,李嬷嬷一首观察她的动作神态,半晌,见她行为举止并无不妥,脸上才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用完饭后,李嬷嬷问:“娘娘,喜服可绣好了?”
她神色微动,脸上露出小女儿家即将出嫁时的娇羞,柔声道:“绣好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嬷嬷这才满意的离开。
复回窗边,望着天边的漫天红霞,池瑶神情发愣。
对于婚礼,她是有些期待的,从小李嬷嬷便一首和她说神仙的事,想不上心都难,何况那是她要共渡一生的人。
她时常在想: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长相如何?
人品如何?
她问过李嬷嬷,但她从来不答,只是说:“日后成亲,娘娘便知晓了。”
她叹了口气,回屋练琴。
一晃几日。
池瑶的及笄礼到了。
李家村每家每户都装饰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囍”字,她住的明月楼,也装饰着大红的绸缎。
今日,不仅是她的及笄礼,亦是她出嫁的日子。
神明嫁娶,总与常人不同,出嫁时辰定在戌时,午时举办及笄礼。
及笄礼在她的明月楼举办,来的人也大有讲究,除了要是女子外,还需德高望重,符合条件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她的教养嬷嬷李嬷嬷,一个是教她习字的女夫子,也是一个老嬷嬷。
因李家村人皆姓李,为了区分两人,池瑶唤教养嬷嬷为李嬷嬷,女夫子为李夫子。
池瑶的家人是例外,但家中男子还是不能来的!
因此,来的人只有西个,李嬷嬷、李夫子、池瑶的母亲李二娘、姐姐李芳。
午时至,李嬷嬷道:“时辰到了,开始吧!”
因池瑶不便现于人前,及笄礼办得很简单,由三位长辈加笄之后,再一起吃顿饭便结束了。
黄昏日下,天边泛起火烧云。
李嬷嬷与李夫子为池瑶换上凤凤冠霞帔,上妆,李二娘与李芳己经走了。
戌时一到,明月楼外锣鼓喧天。
李嬷嬷临行叮嘱道:“娘娘,此去定要好好的伺候,万不能惹怒仙家。”
池瑶柔顺道:“我晓得的。”
李嬷嬷为她盖上红盖头,与李夫子扶着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