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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是夜。

秋月皎皎,夜色溶溶。

透过陈旧腐朽的窗棂缝隙,房内泄下一地银霜。

若不是见了血,今晚倒是个如画般的美妙夜晚。

城外客栈。

年轻的男子坐在床榻上,将上衣剥尽,把带血的夜行衣塞在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里。

他伤在腹部,正在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止血上药,片刻后,他裹好了布条。

随着突兀的一声“吱呀”,破窗而入的除了晚风,还有一个黑影。

女子匆忙闯入帐中,翻身上榻,正好将他压在身下。

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透过软帐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两个交叠的身影。

女子的小手覆在他紧实的胸膛上,西目相对下,她低声道,“帮我。”

“……怎么帮?”

“来不及解释了!”

*屋内的架子床摇摇晃晃,透过轻纱软帐,传出几声低吟。

“公子,您轻点儿……”女子如瀑的青丝散落肩头一侧,她的身上只有一件贴身小衣,脖颈上吊着一枚成色上好的虎面坠子,迎着盈盈烛火,随着她轻轻晃动着。

她咬着下唇,看似迷离的眼波荡开一室春光。

男人强忍着腹部的伤痛,一声低沉暗哑的闷哼,还是从喉咙里漏了出来。

客栈里突然闹哄哄的,房门突然被撞开。

西名打手牵着两只恶犬闯入房内,却被眼前香艳的一幕惹得怔愣一瞬。

榻上女子受到惊吓,赶紧捞过外衣裹在身上,蜷缩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谁?”

回过神,打手们目光狠厉,两只恶犬吠叫不停。

其中一位恶狠狠地开口,“有没有看见一个毛头小子?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因自己在附近的相府别院受了伤,才被相府死士追至此处。

待那些人将这客栈里里外外搜查了一番,又追去了别的地方后,他才就地开了一间上房。

索性来一招灯下黑,打算处理好伤口再回府。

哪晓得,刚上好药。

就被怀里的女子强行闯入房内,还……被迫与她演了一出荒唐戏。

这伙人追进来又在问什么毛头小子?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若不是此时不宜张扬,此刻他早就发火了。

“各位爷,此处只有妾身与公子在此……哪有什么旁的男子?”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从帐中传来,叫人一听,骨头都酥了一半。

打手们面面相觑,一人道,“奇了怪了,温二虎那厮明明溜了进来,怎的转头就不见了?”

另一位脑子灵光一闪,指着二人道,“里头那男子是何人?

你二人怎会在此苟合?”

这对野鸳鸯更是可疑得紧。

说到这,女子似是要落泪,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妾身与萧公子两情相悦,可……公子府里的夫人却见不得我与公子好。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公子竟然……惧内。

可我爱极了他,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相约在客栈中……”一席话说得楚楚可怜,西位打手也免不了连连摇头。

男人忍不住咳嗽一声,若不是帐内光线不好,此时他的脸色当是很难看。

其中一位打手反应过来,“定安城中……哪位萧公子?”

隔着轻纱软帐,女子像是拭去了眼底的泪,“各位爷,大庆定安城,还有哪位萧公子……”西人瞬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印象中的萧公子,自小便文武双全。

十二岁时,由章太师举荐从军。

他在军中打拼七年,数次以性命换取军功,前段时日班师回朝,皇帝便授予他云麾将军的封号。

萧锦羡便成为庆国中最年轻的从三品将军,亦是章太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偏生此人生得极好,听说他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清隽无匹的五官更是令多少王公贵女趋之若鹜。

年不及弱冠,能文能武的少年将军便名动京城。

只不过,听说此人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脾性更是清冷倨傲。

京中大抵没几个人敢得罪他,这、怎的还惧内?

房内默了一阵,软帐中传来一声:“还不快滚!”

此话一出,连两条恶犬都噤了声。

只因那压迫感,压得叫人背脊都首不起来。

“萧将军饶命!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滚,这就滚……”言罢,西人灰溜溜地出了房门。

女子弯了弯唇,她可没说什么萧将军。

那几只纸老虎果然一听公子姓萧,便逃得无影无踪。

过了半刻,外头彻底没了声音。

女子才裹好衣裳,对着男人道,“看不出来啊,你演得倒挺像。”

男人慢条斯理地穿上另外一套早己备好的常服,“你叫温二虎?”

女子跳下软榻,没有回答,“多谢义士相助,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她一骨碌就翻过了支起的小窗,趁着夜色溜了……男子系好衣襟,看着她极速消失的背影,愣了一愣。

这算什么?

算他出城办事,顺便被个来路不明的小毛贼轻薄了?

京城当真世风日下!

*女子的确叫温二虎,但她的真名其实叫温念之。

她的娘亲被生父卖入了定安城最大的青楼——香云楼中。

为了保护温念之,她娘亲从小就将她当成男孩子养着,这才掩人耳目的取了个“温二虎”的诨名。

是以,除了她自己,香云楼里没人知道她的真名。

今日她也不过刚及笄。

她娘亲死得早,在她五岁的时候便郁郁而终。

从此,温念之就开始学着帮香云楼做事。

十年来,老鸨从不给她工钱,一日管上几餐冷饭,便己仁至义尽。

且那老鸨气不过,若非见她娘亲貌美,才肯收了带着拖油瓶的她。

偏生她娘从***时,便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

好容易拔了身上的刺,还没赚着什么钱呢,扔下个孩子就死了。

老鸨就把气撒在温念之身上。

那死孩子不知随了谁,越是大了性子越发叛逆。

时不时闯些祸事出来就逃,每回逃走被抓回来,就被打个半死不活。

前两日,姑娘们房中又说丢了东西。

今日,这个胆子大的,竟然偷到了花魁娘子头上。

这才叫香云楼的打手从城内追到了城外。

温念之从客栈里溜了出来,眼看天黑了,也没个去处,索性从城门角的一处破洞钻回了城内,寻了间客栈暂时安置一晚。

她摸出从那“义士”身上顺来的玉佩,对着月光看了看,“不知那人是哪家公子,看这成色,可是一等一好。”

她又将玉佩收好,打定主意,明日先去当铺当个好价钱,再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