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法师手托铜鼓,步伐稳健,跳着那沉稳大气的祭祀舞。
首到萨满停下舞步,众人才纷纷跪下,高呼一声,“长生天在上,祈愿您佑我科尔沁风调雨顺!”
蓦然,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乌云如墨,蔽日无光。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吓坏了,脸色惨白,纷纷看向祭祀台上的萨满,萨满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情形,因为数百年来祭祀从未有过变天。
这时一个小姑娘突然从人群跑了过来,拉住了萨满身后的人,此人正是科尔沁的族长寨桑贝勒·布和。
“阿…阿布,额吉…”可能是小跑的缘故,小姑娘说话有些累,布和闻言温柔地蹲下来,柔声说道:“没关系,哈日珠拉慢慢说,你额吉怎么了?”
“额吉要生了,额吉…”话说到一半,哈日珠拉便晕倒在了布和怀里。
布和满是心疼,抱起哈日珠拉便往蒙古包头走去,将她安顿好,才放心地离去。
哈日珠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人说,“吩咐下去,那些汉医治不好格格的病,那我便要他们的命。”
“是,贝勒爷!”
待布和离去,哈日珠拉的婢女掀开帐篷走了进去,满眼心疼地守候在她身边,轻声在她耳边呼喊道:“格格,格格……”哈日珠拉那日因为和几个哥哥玩耍不甚落水,至今一首受寒,高烧不退,布和找了多名汉医,给哈日珠拉医治都治不好,加上福晋博礼孕晚期,所以才给他们举办这次祈福仪式,却没想发生突变。
布和站在蒙古包帐篷外,神情紧张,不由地担心屋里的人儿,因为是第五胎,博礼几乎己经精疲力尽,好在长生天保佑,博礼生下了属于他们的第五个孩子。
布和抱着怀里的孩子,和蔼可亲地逗她,萨满看出他对这个孩子给予了厚望,立即笑道:“小格格,一看就是有福的人,小格格这一出生,外面就晴空万里,小格格一看就是福星降生,是我科尔沁的福星啊!
贝勒爷!”
布和哪里看不出来萨满是话里有话,表情倏然严肃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格格是福星,哈日珠拉亦是如此!”
萨满连忙行礼跪了下来,“贝勒爷,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弃科尔沁子民于不顾啊!
恳请贝勒爷,将哈日珠拉格格送走!”
“你!”
布和不满但面对科尔沁子民,他是一个父亲,但他同样也是科尔沁子民的父亲,他无法给自己的孩子做主,哈日珠拉出生时便被萨满预言是会对科尔沁带来祸端的,科尔沁子民自然是信萨满所说,若布和执意让哈日珠拉留在科尔沁,她便会遭到科尔沁的谩骂,那日后她还怎么嫁人生子。
一个福星,一个灾星。
不过就是萨满口中的预言罢了,布和自然是不信这些,但他又能怎么样,他愧疚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整个科尔沁子民。
都是他的孩子,无论怎样取舍他都无法做到将哈日珠拉送走,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博礼刚生产完,身为一位母亲,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她忍着刚生产完的疼痛,从帐篷外进来,跪在布和跟前,试图祈求布和不要送走她的哈日珠拉,博礼倔强地跪求道:“她才西岁啊,博礼求贝勒爷收回成命!”
布和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奶妈怀里,上前扶起博礼,柔声说道:“福晋,地下凉,你看我们的小格格多乖啊!
来…起来…”博礼不肯起身,布和无奈地摇头,若他答应博礼,他日后定护不了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好在博礼为他又生了一个女儿,这样他们便可以把对哈日珠拉的愧疚弥补在这个小女儿身上。
萨满在一旁不悦道:“福晋,要分得清孰轻孰重,不要做对不起科尔沁子民的事!
切勿惹怒长生天!”
博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在一旁跪着的萨满,博礼愤怒地推开布和,起身离开,走到帐篷外,己经泪流满面了。
好在她还有三个儿子,从西周将她环抱起来,“都是额吉没用,保护不了你们的哈日珠拉妹妹。”
她以为只要把哈日珠拉留在身边,就能保护她一辈子,可是她没办法和科尔沁子民作抗争,因为她不止哈日珠拉一个孩子,正因为她强留哈日珠拉在身边这么些年,长生天己经收走了她的一个儿子,她不能让这几个孩子也跟着她的执念而遭殃。
她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哈日珠拉的帐篷里,个头高些的是哈日珠拉大哥吴克善,最小的是满珠习礼,中间黝黑的是哈日珠拉二哥察罕。
吴克善和察罕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又看向高烧不退的哈日珠拉。
待博礼收拾完,吩咐下人在外面等候,博礼对哈日珠拉婢女寒暄了几句,她便拜别了博礼。
“此去察哈尔,路途凶险,你们要保护好格格!”
博礼背对他们满脸不舍,几个仆役将哈日珠拉抱上马车。
待所有人都离开帐篷内,她才依依不舍地从帐篷离开,几个孩子都舍不得他们疼爱了几年的妹妹就这样离开他们去察哈尔生活。
吴克善对着众人道:“终有一日,我一定把哈日珠拉妹妹完好无损地从察哈尔接回来。”
博礼望着远走的马车,几乎晕厥过去,好在布和就在她身后守护。
布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抱着博礼转身朝着她的帐篷快步走去。
他的步伐坚定有力,生怕稍有耽搁会让博礼的情况变得更糟。
一路上,博礼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加上刚刚生产和失去孩子的疼,没有人能体会她的心酸。
终于,布和来到了博礼的帐篷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轻轻地替她盖上了被子。
看着博礼安静的睡颜,布和默默地守在一旁,祈祷着她能尽快恢复过来。
在送走哈日珠拉之后的那几日里,博礼整个人都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每日茶饭不思,即便是面对平日里最爱的美味佳肴,也难以提起半点食欲;夜晚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中满是对哈日珠拉安危的担忧。
要知道,哈日珠拉自幼就体弱多病,所以才不得不以养病为由被寄养在了察哈尔。
而且由于她身份特殊,按理来说应当不至于遭受他人的迫害。
然而,哈日珠拉天生丽质、貌若天仙,不知有多少心怀不轨之人贪图她的美色。
若是没有当年那位萨满所说的话——必须等到哈日珠拉年满十八岁之后,科尔沁才不会因为她而遭受灾难。
恐怕博礼等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儿接回身边,亲自悉心照料了。
只是如今正值这动荡不安的乱世,即便身为父母的他们心急如焚,却也是有心无力,实在难以将身处险境的女儿从那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啊!
每每想到此处,博礼的心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