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街边比屋子还高的榕树己然没有夏季郁郁葱葱的生气,枯黄叶片遮盖的枝头还零零散散挂着几个竹制风铃。
有风的时候,竹片做的铃舌便乱无章法地敲打竹筒,在初秋凉爽的天气里,与树叶摩擦的声音一齐响起,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枯燥的秋天到了。
沿街叫卖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路边的商铺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鲜艳的漆料也难以遮掩岁月留下的痕迹,若是仔细看看,还能发现刻在墙角、围栏、门板不起眼位置的孩童涂鸦。
有人为一日三餐终日忙忙碌碌谋求生计,有人温饱富足茶余饭后可以闲坐乘凉,行人步履不停,每个人都有事可做,有地可去,有人可寻,大概是最让人向往的生活吧。
“娘亲娘亲,我好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再玩儿几天好不好呀!”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扯着身边大人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着。
这是每个到枫川镇的人都会感慨的,最常见不过的话,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完全不在意这个小男孩的话,依旧忙自己的事情。
那名妇人笑着把他抱起来,放到马车上,“那爹爹和娘亲明年还带你来这里玩儿就是啦。”
马车车帘内,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严肃,却掩盖不住笑意,“快上车了,我们该回家了。”
枫川镇位于大元版图中部偏北一些的地方,枫川镇是荆州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却时常有来自其他地方的人游玩。
坐在茶馆二楼靠窗位置的一个年轻男子,手持一盏茶,半晌没喝第二口。
这个位置,楼下一家三口方才的对话一览无余,男子轻笑一声,收回视线。
这时隔壁桌屏风后面,两人交谈的声音传来,声音一个深沉浑厚,一个略显中气不足。
“爷爷你带我来封山干什么,不是说要教我练武吗,你这是带我出来游山玩水的吧?”
“你想的挺美,封山是个好地方,练武前来上一遭,对你有好处。”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我只觉得风景是真不错,不过为什么方才我们进镇子的时候界牌上写的‘枫川’,跟封山不是一个‘封’字啊?
难不成写错了?”
“不能用同一个字,当然只有一种说法,我不是很早就教过你了?
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
看我不收拾你这个兔崽子!”
男子听到这里,喝茶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一下。
避讳。
能让地名都避讳修改的,自然只有皇家有这个排面。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傻了!
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封山有排面是吧,那跟我学武之前必须来这儿有什么关系啊?
跑这么远,赶了五天的路,累死了。”
“而且楼下小二不是说封山不让上的吗?
那我们来干嘛?
况且如今天下太平,学武也没什么用了吧?
武将做到右相那份儿上,现下不还是闲职一个嘛。。。”
放眼整个大元王朝,北方有北境王方惊寒方家一脉带领北境军,以震慑境外蠢蠢欲动的蛮人部落;南方临海州府有江南水师统一调度,通商御敌两不耽误;西南地区有南疆巫族世代守护,与中原互不打扰;西面沙漠楼兰一带有西域都护府统辖管理,百年来没有出过乱子。
“学武总不是什么坏事,我对你没什么期望,强身健体就行了,不指望你开疆拓土,封侯拜相,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封山是不让上,但是自从三年前封山上建了金缕阁,山腰以下己经可以通行了,开门做生意哪儿有把门赌死的道理?”
“意思是我们要去金缕阁?
爷爷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我可听说了,金缕阁什么生意都做,虽然我平日在家是懒散了些,但是也不至于。。。
诶,别打别打,我开玩笑的!!
爷爷!!!
别打了!!!”
“迟早会被你气死。。。
封山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盲目闯山死的人大概能从这儿排到与泰州交界处,金缕阁的人如何带客人上山也是江湖秘密,不过嘛。。。
你爷爷我知道这一点点。。。”
“快说快说!”
“据说封山上山必经之路有两重迷阵,考验人的意志和聪慧,不过布阵的人心有慈悲,心术不正、恶意闯阵之人只会被困其中,出不来而己,没有杀招。”
“啊?
那被困在里面的人,没人发现不还是只能等死吗?
还是好恐怖呜呜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有性命之忧我也不会让你去,你这贪生怕死的性子到底是遗传了谁。。。
金缕阁每日都会有人反复检查阵中有无被困之人的。
我想让你去试试这个阵,也是想看看你的心性究竟适不适合习武。”
“爷爷。。。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就是怕教会了我将来打不过我!
再也没法收拾我咯!”
“给老子站住,别跑!
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
声音逐渐拉远,爷孙俩己经追着出了茶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男子无声的笑了笑,放下茶盏,随手拎起放在桌上被银白剑鞘包裹的长剑,懒懒散散的下了楼,扔给小二茶钱后径首朝封山所在的方向悠哉悠哉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