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徒劳地来回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那倾盆而下的水幕。苏幻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车载广播里天气预报员正用欢快的语调宣布这场暴雨将持续到深夜。
"该死..."她低声咒骂，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23:47。加班到这个点已经够倒霉了，偏偏还遇上这种天气。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的第三条消息：到家了吗？
苏幻刚想伸手去拿手机，前方弯道处突然闪过两道刺眼的远光灯。她下意识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世界在那一刻变得缓慢而清晰：她看见自己的咖啡杯从杯座中飞起，深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手机滑落到副驾驶座下，屏幕还亮着母亲未读的信息；而那辆逆行的卡车正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向她压来。
金属扭曲的声音震耳欲聋。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苏幻感到一阵剧痛，随后是诡异的失重感。她看见自己的车在空中旋转，雨水和玻璃碎片像慢动作般四散飞溅。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平静。
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苏幻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有意识。这不对劲——如果她死了，不应该还有知觉；如果还活着，为什么感觉不到身体？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根本没有"眼睛"可以睁开。没有四肢，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纯粹的意识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
"有人吗？"她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恐惧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全身。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概念，只有偶尔闪过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片段——公司楼下那家常去的咖啡馆，卧室窗台上枯死的绿植，父亲葬礼上被雨水打湿的黑伞...
这些记忆碎片出现得毫无规律，有些清晰得令人心痛，有些则扭曲变形得无法辨认。最可怕的是，它们正在慢慢变得模糊，就像被水浸湿的水彩画。苏幻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连"抓住"这个动作都无法完成。
就在她即将被恐慌彻底吞噬时，远处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却让苏幻感到莫名的安心。她集中全部注意力"看"向那个光点，隐约听到某种声音——像是歌声，又像是某种乐器发出的颤音，缥缈得几乎像是幻觉。
光点渐渐扩大，光芒中似乎有影子在流动。苏幻本能地想要靠近，却不知该如何移动。就在这时，她感到一股轻柔的拉力，仿佛有人用丝线拴住了她的意识。光点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那是种她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旋律，像是童年时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又像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咒语。
当光芒终于将她完全包围时，苏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虚空开始扭曲变形，黑暗被撕开一道道裂缝，从中渗出五彩斑斓的光流。某种温暖的东西包裹了她，像是重新拥有了身体，却又轻盈得不可思议。
最后一刻，一个念头闪过她的意识：那场车祸或许已经杀死了她，而现在，她正坠入某个比死亡更陌生的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