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爱幺儿
看到突然到来的父亲母亲和哥哥们，以及他们难看的脸色，沈田安条件反射性地翻了个白眼，张张嘴说：“爹、娘、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沈田安心知肚明，他们来了准是因为听说刘婶子来买沈清。
往日里爹娘就老说丫头片子有啥好心疼的，该使唤使唤，或者就该早早卖去别家做童养媳。
“怎么？
我们不该来？”
孙氏率先开口，“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把这赔钱货留在家里？”
沈田安开口解释说：“刘婶子说陈员外家只签死契，万一有什么，清儿不就搭上一辈子了吗，我想着……”话音未落就被孙氏劈头盖脸一句话砸来：“你想着，想着什么？
想着靠你那点儿野牛力气和你媳妇儿的病弱身子穿上新衣吃上饱饭？
还是能靠着你那两个赔钱货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们生下你就是看你这样不管爹娘死活的？
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下这么个不孝子，白养这么大没吃过他的一口饭穿过一件衣，老天爷啊，你怎么还不把我收了去啊，免得在这儿受苦哇……”孙氏边说边瘫在地上抹泪哭嚎。
沈田安本是家中三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人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作为沈继祖和孙氏老的老来子，沈田安本应是最受父母宠爱的，可沈家却正好相反。
大哥沈田承油嘴滑舌，最会哄父母开心。
二哥沈田嗣因小时候有几分聪明，父母便咬牙让他念了私塾。
沈田嗣早在15岁那年便考上了童生，只是从那以后便像不开窍了一样，再无建树。
而老三沈田安，他自小跟哥哥们比就有一股憨傻气，加之家里供一个童生就己经很拮据了，老三又有一身力气，自然而然成为家中劳力，任劳任怨地为家里干活。
沈继祖平时话不多，嘴也笨，而孙氏自年轻时就是出名的泼辣厉害，沈继祖常常被孙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逼得无法，久而久之，家里大事小事自然而然就由孙氏做主。
这次也是孙氏听说沈田安没舍得卖掉孙女，被孙氏逼着来吵闹的。
沈清看着地上赖着的孙氏，和家里沉默不语但脸色各异的众人，又气又无语。
刚想开口辩解两句，母亲柳慧娘就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
孙氏看无人理会她，仍旧癞在地上不起来。
过了半晌，许是看实在无人理会，孙氏自顾自地说：“老三，你们夫妻俩到底如何打算的？
难道真要养这赔钱货到嫁人的年岁？
谁家十二三岁的丫头还不开始找婆家？
你们可要想好了！”
沈田安咬咬牙说：“娘，您也知道，清儿平时最是懂事和孝顺，我和她娘舍不得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
孙氏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说：“丫头片子不都是早晚都要嫁的，早嫁晚嫁都是嫁，如何就不能早嫁，还能为家里省点儿口粮，等将来在夫家站稳脚跟，也可以帮衬帮衬娘家。”
孙氏重男轻女，总觉得丫头生来就是赔钱货，就该为家里做牺牲。
日常总是对孙女沈清和沈淇非打即骂，对疼爱两个丫头片子的小儿子沈田安和儿媳柳慧娘也没有好脸色。
沈田安听了皱皱眉说：“娘，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清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在自己家吃自家的饭，都是一家人，难不成谁还会嫌弃她吃得多不成！
再说清儿都跟刘婶子说了，请她问问陈员外家先试用一个月行不行，这不是刘婶子还没帮带话来吗。”
“你！”
孙氏再也按捺不住怒气“你就知道偏袒这死丫头片子，我懒得跟你分辩，五日后若她刘婶子说陈员外家不愿意，我看你哪里找地儿哭！”
孙氏停顿了下想了想说：“上营村的二赖子家听说在找人说媒，他家里可是有五亩地和两间房，到时候若陈员外家不愿意，我找人说合说合，把这丫头给二赖子做童养媳吧。”
沈田安刚刚因为女儿顾虑家里穷，想到别人家里去当奴仆而感到愧疚，没想到母亲还这么不讲理，没有心疼女儿的懂事不说，用赔钱货这种话扎女儿的心，甚至还想把女儿嫁给天天游手好闲、拈花惹草的二赖子，顿时再好性的人也多了几分牛脾气。
他没好气地说：“爹、娘、大哥、二哥，谢谢你们有‘好事’想着我们了，但这二赖子，娘要是爱嫁娘去嫁，我的清儿高攀不上！
儿子要和您的孙子孙女吃饭了，就不送了。”
说完就坐到早己冷掉的菜汤前坐下生闷气。
沈田承却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跟娘说话的，这是你一个做儿子的能说的吗？
娘说得没错，丫头片子不早早嫁出去留着干嘛，白白浪费口粮！”
沈田嗣也附和：“对呀，去做童养媳还能要笔彩礼，我今年的束脩还有一半没给呢。”
沈田安听见两个哥哥的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也有脸教训自己？
当初自己没娶妻时便是家中的壮劳力，大哥沈田承一干活就偷奸耍滑。
二哥沈田嗣总是一副天之骄子派头，对自己总是呼来喝去的，有时自己干一天活儿回来，还要帮他洗衣服。
大哥沈田承娶了本村的田氏，那是个口蜜腹剑的主，因着田承不干活，田氏的活儿多了，就各种在两位老人面前说沈田安的不是，一来二去沈田安成了偷奸耍滑的，他们倒成了本本分分干活的了。
二哥沈田嗣娶的是青山县里布料店石老西家的独女，本想借石氏的家财青云首上，可惜石老西都快把家财花光了，也没能盼得女婿考上秀才。
石老西对女婿彻底失望后，过继了族中一侄儿作为养子，不再接济女儿，甚至放出话说以后哪怕是病死也不用女儿女婿上门探望。
沈田安娶妻后，妻子柳慧娘是和温和好性的，轻易不与家人红脸，夫妻二人仍旧任劳任怨地辛苦劳作，首到那件事发生。
沈田安越想越气，正要站起来与哥哥们争辩。
眼看老婆子和儿子又闹翻了，儿子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沈继祖怕事情闹得更僵，只好打圆场说：“你娘也是为了你们好，不着急，不着急，再看看，我们就先回了吧。”
说完便拖着孙氏出了门。
沈田承和沈田嗣也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