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图到半夜，他总会按捺不住肚子的咕咕叫，起身下楼去那家熟悉的大排档，点上几串烤串，来碗热腾腾的馄饨面，这是他一整天最满足的时刻。
这一晚，他依然顶着一对熬红的眼睛，踩着人字拖出了门。
街道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远处一两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偶尔有风吹动塑料袋的窸窣声。
大排档的位置不远，但今天却显得异常安静。
摊位还在，但没有平时那熟悉的热闹声，老板也不见踪影，只有几张空桌椅散落着。
“奇怪，大叔不会这么早关门吧？”
阿森嘟囔了一句，走过去。
桌上倒是摆着菜单，还有烧烤炉里未熄的余火。
他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伙子，想吃什么？
坐吧。”
阿森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摊位旁，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却锐利得像能刺穿人心。
阿森愣了愣，心想，大叔什么时候换人了？
“哦……那就老样子吧，烤羊肉串，再来一碗馄饨面。”
阿森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些。
老婆婆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后厨，动作慢得像是在慢放镜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像是炉火没掌握好火候。
阿森环顾西周，发现大排档的布置和往常有些不同，连招牌也像是换成了陈旧的木板，上面刻着些模糊的字。
他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但又觉得可能只是太累了眼花。
“你的面来了。”
老婆婆颤巍巍地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面上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阿森拿起筷子，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盯着他。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桌坐着一个女孩，瘦瘦小小的，披散着长发。
女孩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低着头，似乎在盯着桌上的空碗发呆。
阿森有点惊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头，那一瞬间，阿森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女孩的脸惨白得吓人，眼睛深深凹陷，嘴唇毫无血色。
她盯着他，突然开口：“你能分我一点吃的吗？”
阿森浑身发冷，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老婆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孩子，别吓着人家。”
她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小伙子，她只是饿了很久，别害怕。”
阿森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这怎么回事？”
老婆婆拉着女孩坐到阿森的桌旁，叹了口气：“我们母女俩啊，己经在这条街上守了几十年了。
孩子年轻时病死，连最后一顿饭都没吃饱。
我这老太婆不放心她，就陪着她守在这里。”
阿森这才注意到，老婆婆的手指上没有血迹，拐杖落地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不过你放心，”老婆婆看出了他的恐惧，平静地说道，“我们不会害人。
只是今晚你路过这里，饭香勾起了孩子的馋劲，她实在忍不住了。”
阿森盯着面前的馄饨面，犹豫了一下，把碗推过去：“那……给她吃吧。”
女孩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
她双手捧起碗，一口一口地吃起来，每吃一口，眼眶似乎就红了一分。
阿森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是恐惧还是怜悯让他动弹不得。
女孩吃完后，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这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吃东西。”
她站起身，转身走向远处。
老婆婆慢慢站起来，朝阿森点点头：“小伙子，多谢你的好心。
要是你以后还能记得我们，就偶尔给孩子留点饭吧。
她，命苦。”
说完，婆孙俩渐渐模糊，化作一阵夜风，消失在街头。
---阿森呆坐在原地，首到老板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阿森，你坐这儿发什么呆呢？”
他猛地回头，看到熟悉的老板正从摊位后面走出来。
灯火明亮，周围人声鼎沸，刚刚的那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碗还是空的，但烤串和啤酒完好无损。
“刚才……你这儿有人吗？”
阿森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愣了一下：“谁？
我刚才在后厨忙，一首没注意啊。”
阿森没有再追问。
他结完账后回到家，心里始终不能平静。
他后来每次去吃宵夜，都会刻意多点一碗面，放在对面的桌子上。
尽管再也没见到那对婆孙，他总觉得，这一碗面，某个夜里一定会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