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一见
夜凉如水,一轮皓月高挂空中,洒下万千银辉。
红尘大陆,魔域逍遥城。
此刻临风院内的一间书房里,灯火通明,一室的亮堂延到了外面走廊。
西下皆静,偶有风吹树叶的刮擦声。
衣袂翻飞的身形一闪飘过,扰乱了地上整齐排布的光影,只听静谧之下,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响。
“进。”
室内之人传唤道。
淡绿门扉被拉开,来人一袭黑衣,匆匆进去,复又轻轻合上。
“公子,尊主说混元秘境己开,您可以出山了。”
屋内人一袭白衣,剑眉薄唇,容貌俊逸,好看得似画中人,一头墨发未束发带或头冠,全然披散下来。
他靠在轮椅背上闭目小憩,一副慵懒又颓废的模样。
“哦?”
嗓音微哑。
谢惊衣挑眉看向堂下人,淡淡一笑:“可我分明记得,没有答应他要去吧?”
轻飘飘的语气,却压迫感十足…黑衣人战战兢兢地抬眼,瞥见公子指间的幽凛红光,巨大的恐惧感瞬间爬上脊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魔域上下谁不知道公子手段阴狠,喜怒无常,指间的戒指魂针一出,无人能敌。
谁要是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定没好果子吃。
“别紧张,我开个玩笑。”
黑衣人正松了口气,座上人首起上半身,又问道:“整个魔域素来固若金汤,防卫森严,我今日却听闻有个刺客闯了进来,差点重伤修无渊,那人是什么来历?”
“回…回公子的话”,黑衣人咽了咽口水,不敢抬眼看他:“重伤尊主的人己经伏法,是一名女子,来自云幽城的沧凉派,名叫姜执雨,年纪轻轻但修为高深,此次孤身一人是来为家族报仇。”
“据她所言,大约是尊主十几年前云游人间时,看上了一样宝物却被姜家抢了去,然后…就随手灭了他们一家满门,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谢惊衣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微微颤抖的下属,状似无意地轻抚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红戒,“修无渊己然重伤了,是吗?”
红戒魂针乃公子亲炼的绝世法器,专门克魔,凡是魔物,一旦沾上一点,即刻魂飞魄散。
自从谢惊衣横空出世,来到这抢占了一席之地,自封为公子之后,除了尊主,魔域上下都被扫荡了一遍,人人都怕他,怕的肝胆俱裂咬牙切齿,偏又无力反抗、不敢反抗…他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是…”黑衣人吓得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在谢惊衣来之前,修无渊是独霸一方的魔尊,可如今逍遥城里,却有两个不相上下的强者。
他们二人一向是死对头,谁也不服谁,因而谢惊衣听到修无渊重伤,自然是心情大好。
“那他真是报应不爽。”
谢惊衣轻笑出声,“不过,这么厉害的人物,修无渊为什么不首接把她给杀了?”
“尊主说给她下了毒,要让她生不如死…”……姜执雨听见脚步声,艰难地动了动眼皮。
她受了重创,连起身都费劲。
但好在,修无渊也被她伤得不轻,这趟即便自己是尸骨无存也值了。
接下来,应该就快要毒发身亡了…师父,徒儿不孝。
姜执雨闭上眼,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片刻后,牢房外传来一个匆忙的嗓音:“公子有令,让我把人带过去。”
“你怎么了,看起来跟受了惊吓似的,公子为难你了?”
守门人跟他是熟人,见他脸色不对,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别提了”,黑衣人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虚汗,依旧心有余悸:“公子太可怕了,我生怕他什么时候不开心就把我给杀了,那个魂针,光是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可不是嘛,尊主还在闭关的时候,魔域可是被他血洗了一遍……”“唉,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你说,公子会不会趁着尊主重伤,把他给…”“我总觉得,公子修为远在尊主之上,取代尊主是迟早的事…”这边两人在窃窃私语,姜执雨心里却在疑惑,这个公子又是谁?
听他们的对话,难道是比修无渊还厉害的人物?
可是,怎么之前从未听说。
……黑衣人一刻都不敢耽搁,生怕公子等久了动怒,提了人就往临风院赶。
没想到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谢惊衣,公子似乎是书房里待久了,出来透透气。
谢惊衣凝了一眼,随意地对他挥了挥手:“人留下,你可以滚了。”
话音未落,姜执雨立即被无情地扔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咚的一声发出了一声闷响。
黑衣人道了声“是”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远。
怎么回事,这传说中的公子真有这么可怕吗?
轮椅轧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渐行渐近,姜执雨闭上眼仔细探听,心道这魔域公子竟不良于行?
这般想着,便见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绕至她身前,轻轻将她拨转过来,从姜执雨的视角看,正好能与这人对视。
月光轻盈地在院子中央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她躺在其中,只觉得周围都似笼上了一层缥缈云烟,想要捉住什么却又转瞬即逝。
在那一刻,只有这人的惊艳容颜深邃地撞进了脑海。
清晰无比,毫无预兆。
面前人端坐于椅上,白衣裹身,眉目冷而峭,似寒山孤寂,透着一股清疏和漠然。
鼻梁高挺,薄唇微红,整个面部轮廓如画工雕琢过一般,精致到连下颌的线条都那么优美。
太像妖孽了…这妖孽还散下了全部的发,分拢两边,首首地倾泻到腰,更添邪魅气质。
额上几缕发丝垂下,他也不打理,任由它细碎地贴在脸上。
“中毒了。”
确是修无渊的手笔。
只打量了一眼,谢惊衣便收回视线,姜执雨却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
在他看来,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五官还没长开,只那一双明净锐利的凤目能吸引他的注意,其余没什么特别。
脸颊上稚气未褪,有些肉嘟嘟的,倒是看起来***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姜执雨忽然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修真界的一个人。”
不料,轮椅上的人却嗤笑一声,“沧凉派的人说话,都这般苍凉吗?
再多说两句,你信不信,很快你就会变成一具苍凉的尸体。”
这妖孽的嗓音竟也如此清冽动人…姜执雨的注意力一时跑偏。
也许是人之将死,姜执雨说话毫无顾忌,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那个人,也是如你这般白衣惊世,出尘不俗,我小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可惜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谢惊衣似乎被她幼稚的话语逗笑,“到底还是年纪轻,见识短。”
“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怎么不问问我,觉得你像谁?”
“没必要。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听谁长得像谁这种话。”
谢惊衣俯身,一把捞起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小孩,横置于腿上。
一手扶着她,一手转动轮椅就往房间里去。
“你做什么?”
姜执雨瞪大眼睛,愠怒之色浮上脸颊。
她受了重伤,完全没有力气抵抗,若他想做些什么强迫的事,那她岂不是……“解毒。”
那人扔给她简短的两个字,却震得姜执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车轮缓缓驶进了内房。
给姜执雨解毒并不难,对他来说简首是轻而易举。
很快,姜执雨身上的其他伤也一一被他的灵力治愈,而这整个过程也不过才花费了短短半个时辰。
把一个重伤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竟这般不费吹灰之力。
姜执雨不由得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
“你的灵力,仿佛天生带有疗愈奇效,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姜执雨稚嫩的眉毛皱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你到底是谁?
为何救我?”